周蜜捧着失而复得的账本淡然一笑:“东家给我台阶,我自是要下。”
且要下得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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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天冷得早,才十月天上就开始飘雪。
国子监和往年一样,每隔一个月便要进行一次小考,地方优监生们就指望着每月的赏银做生活费呢,这其中就有梁杭云。
到了月底,梁杭云就和跟屁虫一样跟在盛言楚身后,连蹲茅坑的时间都放过。
“楚哥儿,这道题你听听我写得可行?”
梁杭云清清嗓子,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往下读,茅房里的盛言楚无语望天,只求老天爷要惩罚他就劈道雷下来算了,何必要用这种法子折磨他?
一出茅房,梁杭云就将沾好墨水的笔替上来,脸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盛言楚呵呵干笑,在一声声‘楚哥儿行行好’的叫唤下,盛言楚认命地拿起笔批阅。
梁杭云倒也争气,才进国子监就顺利的获得了赏银,一共十一两,梁杭云分出二两请盛言楚吃酒。
席上梁杭云做贼心虚地说:“那人也得了赏银,一甲,比我多四两。”
那人就是王永年。
盛言楚勉强点点头:“王永年当年是静绥小有名气的神童,他后来泯然众人主要是因为心思不在读书上。”
这段时间梁杭云在国子监一直充当盛言楚的眼线,有关王永年的一举一动,盛言楚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憋着事呢。”梁杭云丝毫不给王永年面子,浅啄了小口酒暖身,道:“楚哥儿,你还不知道吧?他妻儿跟人跑了。”
“跑了?”
“对,跑了。”梁杭云压低声音,“他那儿子压根就不是他生的,他生不了。”
这事盛言楚早在三四年前就知道了。
梁杭云续道:“年初静绥下了场雪,好巧不巧将王家宅屋压倒了,你猜怎么着,王永年他婆娘躺在野男人怀里呢!而王永年可怜巴巴地睡耳房小床!”
盛言楚一惊,戴绿帽子戴得这么刺激?
梁杭云酒量不行,喝两盅眼睛就眯成了缝,拉着盛言楚大说特说:“…左邻右舍看得真真的,王永年娶得那蔡氏抱着的相好的和王永年儿子长得一模一样…啧啧啧,他还没来得及休妻呢,蔡氏就连夜带着儿子和奸夫从静绥消失了…”
“王永年没报官?”
“没。”
梁杭云摇头:“他倒出奇的冷静,也没去找蔡家的麻烦,只写了封休书给蔡家,然后就一头扎进县城,你是没见着他后来那发狠的模样,连去食馆时手都不离书。”
盛言楚抿了口酒,忽问:“他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考国子监的优监生?”
梁杭云醉的眼神迷离,过了半晌凑过来拿手指抵唇:“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嘘…”梁杭云两颊生出驼红,已经分不清眼前是谁:“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楚哥儿说。”
盛言楚认真点头:“咱不跟他说。”
梁杭云踉跄着脚步靠到盛言楚一侧,小小声道:“蔡氏是王永年故意放走的…他娘来县学找他,我无意听到了这对母子的争执…他还说他要上京就是为了找楚哥儿他舅舅…”
豆大的烛火下,盛言楚俊挺的面容上显出一种狠厉的神情。
这时窗外传来脚踩树枝的吱呀声,盛言楚猛地起身开门,白雪铺地的大树下,月惊鸿不知所措的蹲在那装死。
“进来。”盛言楚语气冷淡。
梁杭云被梁家两个妹妹抬回去睡了,此时屋里就只剩盛言楚和月惊鸿两人。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是路过。”
这还真不怪月惊鸿,盛言楚和梁杭云喝酒的地儿是月惊鸿回屋的必经之地。
盛言楚不动声色地站在房中,那日甥舅两吵了一架后,两人都不愿搭理对方,为了王永年,两人再次相对而立。
这大半年来,月惊鸿一直在外跑腿干中人活计,风吹日晒的难免会被晒黑,而盛言楚长时间在翰林院批文书,一白一黑十分显眼。
“既知王永年不死心,你当如何?”盛言楚直截了当的问:“和他旧情复燃双宿双飞?还是止于秋水各自安好?”
月惊鸿离烛火远,整个身子都隐在盛言楚高大的身影之下,盛言楚问得这么直白突然,月惊鸿一下愣住。
屋里静的落针可闻,寒风从窗格缝隙呼呼往里吹。
“然舅舅,你说啊——”盛言楚咬牙扭头喊。
几乎是同一息月惊鸿开口说:“我不见他。”
盛言楚反应极快的走过来,身影彻底将月惊鸿吞灭。
“当真?”
月惊鸿这几天锁在屋里想的也算透彻,点点头:“真的。”
见了也没意思,早在当初王永年移情别恋的时他就起了断绝的念头,只那时他是孤寡的兔儿爷,也许和王永年生分后,他会遇上第二个王永年。
然后周而复始的被抛弃、再相遇…与其过这样的日子,他还不如在王永年这颗树上吊死,所以他才会厚着脸皮去讨好王永年。
王母的刁难,蔡氏的讥诮,王永年的狠心…
那些时日他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都表现了出来,被王母赶出来的当天,他见到了外甥楚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