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还算有良心,没有直接挂出大名,而是将得了‘丁’类的题目截出来誊录后才张贴,因而除了考生自己,无人知道这些题是谁答的。
并不是落榜生才会得‘丁’,有些考中举人的卷子中也会有一两道‘丁’类的评分。
“这不是——”桂榜下的一考生忙捂住嘴。
“有你的吗?”旁边的人问。
“没。”刚出炉一炷香的新鲜小举人红着脸撒谎摇头。
等同窗一走,小举人忙凑到前灼灼地盯看着上边的批阅建议。
看完后,小举人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通透。
原来还可以这样解答…
贡院门口抱怨的声音也有,不过能考中秀才的人都不是傻子,心知抱怨没用,何况说多了容易对号入座,索性便歇了嘴。
九月初,临朔郡等地将科举新政实施后的成效汇总上报给朝廷,得知反响不错,老皇帝愉悦地命苗大监往盛家送去一盘新鲜的瓜果。
宫里的人一走,华宓君立马沉着脸将瓜果用竹笼罩到一边。
“咋不吃啊?”程春娘问,“官家特意赐得呢。”
盛言楚瞥了眼竹罩,回道:“娘,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程春娘忍不住掀开竹罩看了看,都是上等的南边水果,冰镇后透着丝丝凉气,这么好的果子放着不吃作甚?
“有毒。”盛言楚简而概之。
程春娘闻言心肝发颤,手哆嗦不成样:“咋、咋能有毒呢?你在衙门办了好事,官家咋送有毒的果子给你?”
“也不一定有毒。”盛言楚说,“总归小心为上,娘,这些时日咱家铺子最好不要再做海产的菜,您别问,铺子里人多眼杂,我怕您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程春娘哎了声,见儿子面色沉重,心底咯噔一下。
“既觉得有毒,那这果子还不赶紧扔掉?”
“不能扔。”华宓君苦着脸说:“御赐的玩意怎能扔,让外人瞧见了,怕是又要惹出事端。”
程春娘急得脑门冒冷汗:“不能吃又不能扔,难道就放这?总归不是好东西,早些脱手才好。”
盛言楚说此事交给他来处理,程春娘只当果子被家里人吃了就行,对外也这么说。
夜里,小夫妻俩说起老皇帝送水果的事。
“楚郎,你说官家难道不知道南域海水有毒?”
盛言楚手翻了下书,闻言楞了下:“知道。”
怎么不知道?
八月他从宋城回来时,有关怪胎的折子接连不断的往老皇帝跟前递,老皇帝纵是身体不适拖了几天才看折子,但卧病在床时肯定也会听到风声。
乡试桂榜后,他收到了月惊鸿的来信,信上说南域百姓产下的怪胎孩子远比宋城要多。
当年西北赫连氏有此遭遇的事很快被有心人翻了出来,就在老皇帝下旨命各地科举批阅改革时,南边渐渐有人散布西北赫连氏亡魂诅咒南域的谣言。
老百姓信了,写万民书奏请朝廷惩治西北各部,从而来超度那些枉死的怪胎孩子。
这么大的动静,老皇帝竟还沉得住气,摆着一副仁君的模样,下旨说没证据就不要冤枉西北各部。
盛言楚之前一直怀疑南域的毒是柳持安在暗中下的,可自从听了老皇帝这些虚伪的话后,他觉得往南域下毒的人绝对不是柳持安。
“是官家?”华宓君惊呼。
盛言楚目光笔直:“若真是柳持安报复,官家早就慌得不成样了。”
三公主当年下得毒是皇家秘药,若是旁人将这种药撒在南域海面上,老皇帝不慌谁慌?
由此可见,下毒的人只会是老皇帝自个。
“明知南域的东西有毒还将果子赐给盛家…”华宓君一用力,手中帕子碎了角,“官家这是在试探咱?”
盛言楚点头:“先前去吏部协助四殿下调差襄林侯时,我翻了朱门楼案的卷宗,想必有人将这事告知了官家。”
老皇帝生性多疑,送果子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将赫连氏当年生下一连串畸形婴儿的事和南域宋城相连。
毫无芥蒂的将果子吃完,也就意味着盛家没人知晓南域海水有毒,若不吃……
“真要吃吗?”华宓君纠结。
现在越往深处想越蹊跷,怪不得送果子的苗大监迟迟不愿离开盛家,嘴里十句话有九句话不离劝他们尝尝南边运来的果子。
盛言楚料到这果子有问题,便借口家里没见过世面得等沐浴更衣后再吃,苗大监这才撇嘴离开。
说着说着,盛言楚发觉华宓君没了声响。
“怎么了?”
华宓君:“楚郎,你说官家是不是老糊涂了?”
“?”
华宓君语带讥讽:“当年对西北赫连氏下毒某些朝臣之所以不反对,大抵是因为那时候西北各部还独立在外。南域虽常年有海贼突袭,但大半岛屿都是我朝土地,他是一国之君,怎忍心戕害自己的子民?”
盛言楚眼神晦暗,为何?还不是因为老皇帝身子撑不住了,他想在临死前在帝王功绩上再添一笔伟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