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尽头,何处不荒凉。
苍凉的山脊吞天伏地,汹涌的黑水翻浪蔽日。
数十万年来,雷池无日无月,无星无光,寸草不生,鸟兽虫鱼绝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万年,也许是十万年,因为已然记不清太阳升落了几回?月亮圆缺了几回?星子在多少个夜晚里独自闪耀?
只知此地起初是直插云霄的崇山峻岭,后来成了波涛滚滚的汪洋大海,如今成了一望无边的荒原。
只有远处苍茫的雪山,奔流的黑水,留有些许旧时的遗迹。
毗天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在这数不清的时光里,他就如同一尊静默的雕像,浑身落满了雪,站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远远望去,伟岸的身躯像是一座化不开的雪山,一站,就是数万年。
“此处,真是个好去处。”
此刻,他睁开一双利眼,目光如电如箭,射向苍穹。
他度量天地,不知是否因为沉睡了太久,血液仿佛冷冻成冰,不再汹涌地流动,骨头的深处,一种幽寒的感觉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此地神也不来,魔也不入,鬼亦不进,妖亦不生。
这般无声无息,除了心跳,恐难听见活物的声响。
就这样,一年复一年,千年复万年,只有雷池之上的风雪呼啸翻卷。
毗天屹立在雷池结界的边缘,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神耗尽修为设下结界只为囚禁自己,他倒是头一个,他勾起一个淡漠的笑,衣袖迎风鼓雪。
不过,他从不后悔,他要守护这天与地,如果要毁天灭地的是他自己,他宁肯先毁灭自己。
他是举手之间能动摇三界的杀将,自囚于此,此方天地独他一人,但天地山河亦难以使他如微尘渺小,因他自来就有擒天立地的威势。
结界外雷电轰鸣,山摇海动,虽然沉睡了数万年恢复些元气,但毗天功力尚未恢复,以他目下的实力若强行冲破结界,必要生受那结界处的万道雷劫。
毗天思忖了半晌,觉得这雷池实在太过寂静,他迫切地想要听些声响。
他突发奇想,不如造个人吧!
于是他黏土造人,雷池之上涌现了许许多多的人类,可他却发现新生的人肢体极其不协调,且言谈间极是笨拙,而且寿命极短暂。他又试着凝雪化人,这些小雪人淹没了这雷池,可他们十分脆弱,遇到雷池有暴风时极容易被刮掉头,极个别的雪人儿不小心碰到结界处的雷火,一下子就融化了。
毗天又作了无数次的尝试,他就这样痴迷上了一个新的游戏,倒像是忘了要出去这回事,他认真了起来,非要造一个合心意的人。
一个合心意的能永远陪着自己的人。
只是,他造的人要么太脆弱,要么不美观,要么寿命极短,无法长久陪着他。
毗天不停劳作,不知过了多少年,毗天仍然没有成功。
在最后一个雪人因跌了一跤散落后,毗天终于停下来,他伤势加重,唇角流出鲜红的血,血顺着雪山脊线,染红了雪。
毗天眉目间忽地灵感一现,数年来的徒劳无功让他有些不耐烦,他竟徒手刺破血肉,穿过自己炙热的胸膛,硬生生拽下一根肋骨来。
这骨肉分离的痛苦竟未让这位尊神皱一皱眉,他通体泛着红光,雕琢手中的骨头,引导着体内流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