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日整日地跪在隆恩殿內誦經,有時也會在那裡畫草圖,每畫成一幅,便要對著神位回稟一番,像是先皇還活著。
他休歇的時候,會與她一同散步,問她在家中時常做什麼,有時候也會帶她去景山上打獵,他說先皇最愛打獵,每次打獵都是一場軍事演習,說著就說起在西北的事兒。
她聽得入神無比,腦中會忍不住勾勒他在西北忙碌的樣子,十分羨慕他有這麼大的本事。
有時他會與她靜坐在功德碑前,一同望星河,對她說星星月亮如何運行,說宇宙說萬物。
甚至說千百年後的世界。
他口中的那個世界光怪陸離,像是真的存在一樣,有時她驚訝於他的異想天開,可是看到他篤定沉默的神態時,也會想,莫不是他說的是真的。
同他在一起,沒有一日是不歡快新奇的。
那樣子和他在暢春園裡一點也不一樣,就像另外一個人,鮮活快活灑脫。
得知她在家習武騎馬會滿是讚賞,聽說她將外祖父手裡的核桃偷走砸碎了吃會樂不可支,聽說她學別人撲蝶摔在花叢里打了一整日的噴嚏,會滿面笑容,聽說阿瑪會舉著鞭子追打她,他會滿是羨慕,說她有人疼愛,真好。
那時的日子多歡快啊……
阿蘭芝拂過眼角的淚水,在景陵的日子可真好,頭頂上的蓋子都被掀開了,他快活,她也快活,哪怕……哪怕後面烏日娜來了,日子也是快活的。
可是自從他們回來,他們都默契地拘束得像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一般,守著禮儀守著規矩,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從頭學起。
有時看到他忘了規矩來牽她的手,她又想伸手,卻又只能背過手去。
抹了把眼淚,阿蘭芝默默睡了過去。
雍正收到景陵的摺子時,駭得霎時起身,看了三四遍,才敢確認奏摺上回稟的內容是真的。
弘時不見了!
不但弘時不見了,烏日娜也失蹤了!
兩人居然同時消失在了景陵中,尋了兩三日都沒有尋到,這如何能不叫人多想。
他咆哮:「畜生,這個畜生!」他將皇家的臉面置於何處,他將他這個阿瑪置於何處!他怎麼對得起弘昀!
不對,不對,他氣糊塗了,弘時沒有這樣大的膽子,他不會做出這樣壞的事。
胤禛強行壓著怒火,分析了一遍。
這麼做沒有什麼好處。
但是不管是什麼理由他敢私自離開景陵跑出去,都該嚴懲!
還有烏日娜,他早就知道那是個不省心的,說不準是她攛掇威逼的,對,一定是這樣,她連弘昀的頭都能打破,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一定是想回歸化城了,所以威脅弘時將她放走!
否則弘時哪裡來的膽子敢這麼做,他不可能亂來的。
這個沒用的東西!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留下!
他迅速將奏摺看了一遍,扶著桌角坐下,抖著手回復范時繹的摺子,不許他聲張,讓他務必將人尋到,就按他說的,去趟歸化城看看,那裡有沒有兩人的蹤跡。
無論,無論是怎麼回事,務必秘密將人扣押了,分開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