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清晨的徒北山,牆頭、屋頂、路兩側草叢皆結滿了白霜,看著就冷。
從清河灣挑水回來,蘇二凍得直哆嗦,干體力活都沒能把他身子熱乎過來。
「這破地兒到底什麼鬼天氣?擱大槐村,這時候兩件薄衫頂頂夠了,十一月才趕得上這會子冷!」蘇二碎碎念,愣是沒好意思把另一句話說出來,他娘,早知道凍成這樣,他就不死撐面子只穿兩件薄衫了,應該穿三件!
蘇大走他屁股後頭,幸災樂禍,「活該,叫你穿衣裳跟害你似的,非要犟著來。」
「咋地?我年輕力壯,頂得住!這算什麼冷?我一點都不冷!倒是你,英年早衰!」
「……」要不是擔著水,他在後頭給這貨一腳丫子。
「老大,照這天氣估摸,入冬後肯定更冷。咱是沒事兒,老爺們撐得住,但是娃子們冬衣肯定不夠。」蘇二說到正事了,「甜寶跟仨崽子都正長著,三五個月躥一截,去年的衣裳今年已經穿不著了,還有爹娘,年紀大了身子骨也比不得咱經扛,咋整?」
這事兒蘇大也頭疼,他思慮片刻,鎖眉道,「得想法子給他們備棉襖子,回頭等斷刀大人跟毒老起來了,我找他們尋摸尋摸去,要是能換到新棉,家裡那些肉乾先都拿去換了。」
「咱這次疏忽了沒趕早,要不蘆葦盪那片蘆花擼下來,也能將就用。」
他們缺的不止冬衣,還有褥子棉被,可以說過冬的東西,家裡都缺。
一大家子今年春才到的徒北山,對這裡地域氣候不了解,不知道這地兒冬天有多冷。
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蘆葦盪的蘆花已經被人薅禿了。
連杆子都沒剩。
兄弟倆齊聲嘆息。
大家都過得苦,都在想盡辦法的熬下去,這事兒沒法說。
心裡壓了事,弟兄倆都愁了臉,接下來一路沒什麼話。
到家門口時,恰聽到對面那間空屋子傳出開門聲。
兄弟倆扭頭,跟裡面走出來的人對個正著。
穿一身灰撲撲的粗布短打,罩了件半長不短的外衫,身量挺高,有些消瘦。
看來三十歲上下,普普通通的五官眉眼,眼神閃爍,長兩撇八字鬍。
蘇二視線幾乎立刻往下,看到對方腳是著地的才收了驚。
這屋子建好後空了好多天一直不見主人家住進來,大清早冷不丁的從里開門鑽出個人,真的挺嚇人。
來人似乎也被嚇了一跳,身子瑟縮了下,眼睛閃躲得更厲害,不敢正眼瞧人,連身子都不自然的偏到一邊。
「你是新來的鄰居吧?我們就住你家對面,我叫蘇大,他叫蘇二。以後相互照應照應!」蘇大揚起笑臉先爽朗跟對方打招呼,表達善意。
果然,他開口後,對方似乎放鬆了些許,腰背微躬習慣性卑微姿態,「我我叫長冬,在城裡乾乾活,聽人說徒北山住著能安全很多,所所以來這裡搭個屋子……相互照、照應……」
男子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信心極為不足,說到最後眼睛又不敢看人了。
聽對方說在城裡幹活,又看這副模樣姿態,蘇大無聲嘆氣。
他去過內城兩次,對城裡的民生了解要多些,城裡長期受欺負的普通人,就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