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裡最喜氣的日子,整天窩在家裡不串門不跟好友湊堆嘮嗑,愣是讓人覺得少了許多趣味。
最後索性想咋就咋,圖的就是熱鬧樂呵。
霍家小院又搭起了茶桌,兩兩對坐棋盤旁殺得你死我活。
陳家菜園後頭一群漢子壘起了地瓜窯,頂著寒風展望春後盛景。
蘇家院門口,蘇老婆子跟倆兒媳里外里的忙活,支起一張小方桌,擺上瓜子糖果,有村里娃兒來拜年時給他們解解饞。
哪哪都是熱鬧。
閆長空坐在四面土牆的堂屋裡,屁股下一張讓人伸不開腿的小馬扎,面前一個缺邊破沿的陶瓦火盆,盆里碳火倒是旺,但這碳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不是碳窯里出來的正經碳,是隔壁燒大灶做飯菜時,灶里燒透的木柴。
在徹底燒成灰燼之前,持家有道的婦人把碳星子剷出來往陶瓦盆里一倒就是個小火盆,物盡其用半點不浪費。
閆長空活了二十多年,從出生起,睡的是高床軟枕,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海味山珍,行則香車寶馬,站則高堂廟宇。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方。
但是感覺卻似乎並不那麼差。
聽著院子外頭孩童跟大人的交談聲,閆長空笑了笑,拿起擱在腳邊的火鉗把碳星子撥了撥,讓暖意更盛些。
「石英,今天過年,喜慶吉祥的日子,就不拔頭髮了吧?」
堂屋角落,頭臉用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石英如同詭影,站在暗處一動不動,輕易教人忘記她的存在。
但是只要他有什麼動作,她立刻會跳出來把他制住。
在盯著他這一項,石英極其負責,一日十二時辰不鬆懈。
閆長空熬不過她,因為石英不用睡覺。
「石英,你聽聽外頭是不是很熱鬧?我想去門口看看,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著我,就在門口,我不亂跑,行不行?」沒有回應,閆長空意料之中,也不喪氣,繼續自說自話。
「你的變化太大了,以前只辨氣味,現在似乎能聽得懂人說話了。蘇姑娘果真是極有本事的人,你也很喜歡她吧?像望白喜歡她一樣。」
「你跟我一樣皆是初來乍到,第一次在這個地方過年,理應入鄉隨俗才是。走吧,我們一塊去湊湊熱鬧。那什麼油茶……我竟是沒聽過,不知道是種什麼茶。」
閆長空說話時語速不急不緩,像有把無形的尺子衡量,每個字之間的間隔停頓控制極為得當。
全是在皇室諸多規矩中養出來的,這樣的語調語速說話,讓人聽著更順耳。
他站起身,先看了暗處詭影一眼,才舉步往外走。
前幾步他走得略慢,試探石英的反應,對方沒有立刻跳出來把他一腳踹回去後,他才將速度加快了些許,嘴角不自覺揚起來。
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跟石英說話,潛移默化還是有用的,石英現在也開始能將他的話聽進耳里。
出了堂屋,離了小火盆,冰冷空氣立刻包裹全身,讓人禁不住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