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極好,靠著車壁微微仰頭,「有無以前的記憶無妨,以後,再沒有人能威脅她。」
蘇文抱著包裹坐直身子,看著他,臉上神情微凝。
魏離搭在膝上的手收緊,低聲道,「阿彧,你依舊不打算收手嗎?」
「嗯?」白彧挑眉,淡淡看過去,「阿離,你何不問南桑可打算收手?」
魏離哽住。
蘇文亦然。
兩人對這個問題皆無言以對。
就算他們能勸得動白彧,也勸不住南桑。
有神兵在手,南桑對天下的野心絕不會熄止。
蘇文心生煩躁,將兩個包裹丟到一旁當枕頭,擺爛式躺下,「各國為了各自野心爭鬥不止,最後受傷的全是百姓!你們兩個生來要麼有身份、要麼有依仗,平民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們根本體會不到,可我有體會。」
他視線虛虛望著馬車棚頂,尋不到焦點,「家裡沒被流放之前,我家就是大槐村一戶最普通不過的農戶,父輩種幾畝薄田,閒時打獵、打短工填補家用,一年到頭掙來的也僅夠養家餬口。
可再窮再苦,只要家中和睦日子安穩,對我們一家子來說,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後來突然被牽連流放,那種感覺就跟天塌了一樣。明明老實本分,卻遭受這等無妄之災。
……諸國受戰亂之苦顛沛流離的百姓,比起我家那時候,更苦,更無辜。
掌權者做下的決定,後果卻是百姓來承擔。
阿離,阿彧,我心裡真的不是滋味。
不怕事,不害人,敢拼,也敢承擔,這才是錚錚男兒不是嗎?
我們自幼跟著毒爺爺混跡,得斷刀叔叔教授武功,得先生教導學識,跟姑父、百叔叔、白伯伯結下緣分,他們脾性及行事作風雖各有不同,也都有缺點,可他們身上有一樣是共通的,那就是行事有底線。
以前我一直以為,將來我們亦會如此,雖浪蕩江湖百無禁忌,但有底線。」
他真的一直這麼以為。
諸國最先打破了他的認知,讓他看到狠辣及無恥,那時候他不會難過。
可看到自己當成兄弟的人遭逢變故後變得那般瘋魔,他難過極了。
他說完這番話後,閉上了眼睛,不想自己眼裡過於沉重的情緒被人看見。
車廂里一時無人說話,極是安靜。
只有馬車疾馳時馬蹄飛揚聲,以及車輪軋過地面時微微的震盪。
良久,白彧聲線響起,淡淡的,低低的。
「甜寶墜海後,諸國都鬆了一口氣,尤其南桑。彼時所有人都慶幸心頭剔除了一塊大石。
南桑太上皇定下逐鹿中原戰略,五年內統一諸國。
若我什麼都不做,南桑發兵時必是直接大軍壓境,鐵騎所過之處,絕無活口,諸國百姓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我想滅諸國,先動了手,引發諸國之間小範圍爭鬥,死傷限在諸國軍隊範圍,而百姓尚有喘息及思考的機會,這才會跑到大越求庇護。
雖我並無救他們之心,蘇文,但你得承認,我給他們留了個生門。
我雖發瘋,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十惡不赦。」
蘇文睜開眼坐起,跟魏離一併緊緊盯著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