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醒挑了挑眉,道:“也不算吵架,就是跟他开诚布公的说说话,大概是声音大了点,才让人误会我和他起了争执。”
白小醒说的和白夫人听到的有一定出入,白夫人手撑在桌边,小声道:“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嫁苏家二公子?”
白小醒放下空碗,道:“嗯,我走之前不是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吗?为什么这么问啊?”
白夫人坐直的背脊瞬间塌了下去,她握住白小醒的手,缓缓道:“抚柳,娘看得出来,苏二公子对你有情,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白小醒摇摇头,愈发觉得白夫人今日反常。
“娘,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是不是……退婚的事不顺利?”
白夫人叹道:“你爹是同意退婚的,一来舍不得你远嫁南城,二来不想逼你嫁人。但是抚柳,有件事你爹一直不让我跟你说。之所以这么多年白府不退婚,是因为还要在外面儿和苏家保持好关系,靠他们在生意上接济。如若退了这桩婚事,咋们家就失去了一个靠山,怕是熬不过明年冬天。”
白小醒没料到这几年白家不知不觉陷入了财务危机,早已是外强中空。
白夫人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全说了:“娘不是逼你嫁人,只是如今咱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加之去年大旱放粮赈灾,今年的账上还是亏损着,已经动了老本。”
“白府上下这么多人,全都眼巴巴盯着你爹,指望他养活。你爹却不曾与他人说,默默承受着这些,辛劳可想而知。我是你爹的发妻,自然要替他分担,若你爹倒了,白家也就散了。”
没有苏家这个亲家,白家仅靠苏城这点生意往来,养活府上百余口人很是吃紧。
徐娘半老的白夫人脸上满是憔悴,握住白小醒的手渐渐凉了下去。
“娘也不希望你嫁那么远,但你已经不小了,不论如何,家里的情况还是要与你说清楚。娘不傻,你和苏公子之间的事还是看得出来。说了这么多,娘也尊重你的选择,哪怕最后真要退婚,娘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小醒想了想,问:“娘,难道退婚以后我们家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吗?”
白夫人凄凄一笑,道:“苏城就这么大,这些生意一直淡淡的,外面没收回来的账才是大头。苏家这些年帮我们牵线搭桥的生意,多在别的地方,还赊了不少账,一旦我们和苏家退婚或是决裂,只怕这些钱是有去无回了。”
一旦钱收不回来,最后只能白家自掏腰包,完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到那时,恐怕要遣散下人,卖了宅邸,搬去一个小院子住了……娘吃苦无所谓,不想让你和你弟弟妹妹们吃苦。”
白夫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白小醒不能再装作无动于衷,刚咽下的鸡汤还在喉咙里发苦。
白小醒表示想一个人静静,乖巧地送走了白夫人。
关上房门,白小醒无力地倚在门上,缓缓蹲下。
她原本以为回到白家,是麻雀跃上枝头变凤凰,奈何凡鸟就是凡鸟,怎么都不可能成神鸟。
富二代没做成,倒是先成了负二代。
如果今晚白夫人没跟她说这些事,她可以当做视而不见,继续我行我素选择退婚,但是这样的后果却会牵连白府上上下下。
平心而论,白氏夫妇对她好得没话说,她再不孝顺,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多年努力的成果付诸东流。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万一白府真的没钱了,风平浪静的表面下还不知会冒出什么牛鬼神蛇。
一面是白府的困局,一面是“白抚柳”的终身幸福。
白小醒只觉得头大,难以做出抉择,明明已经很累了,她却睁着眼,望着紫色的香罗顶睡意全无。
回白府的第一晚,白小醒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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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白小醒终于想到了解决之法,急忙起床穿好衣服,简单梳洗一下便去找白老爷。
此时白老爷正在厅堂喝粥,等吃过饭还要到铺子上瞅一瞅。
白小醒小跑进屋,喊道:“爹,我有事跟你说!”
白老爷见她面色略显憔悴,双眼通红,似乎昨夜彻夜未眠,忙搁了碗招呼她坐下,暂时遣散了屋里的下人。
白老爷对这个久别重逢的女儿疼惜得不得了,笑呵呵地说:“现在没人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没事儿的爹,我站着说。”白小醒揪着衣袖,吞吞吐吐道,“关于我和苏铁的婚事,我想……要不缓一缓吧。给我半年时间,如果过了明年三月,我还挣不到足够多的钱,到时候我就嫁给他……”
白小醒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白老爷愣了愣,歪着头问:“抚柳,何出此言呐?是你娘跟你说了什么?”
“是,娘全告诉我了。”白小醒顿了顿,又道,“我知道爹的难处,也知道白府现在的处境,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儿。只要有足够多的钱,哪怕和苏家退婚了我们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