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依知怔怔看著她。蕭謹諾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父女身上，筷子擱下，也在側耳傾聽著。
「我記得你很喜歡畫畫吧。」
薄依知點頭。她和學姐一樣喜歡畫畫，或者不應該叫喜歡——是熱愛，是痴迷。
她想起了那些年輕的膠片般的日子。那些和學姐討論色彩流派激動到通宵的肆意，吃著下午茶一時興起兩人手挽手跑到畫室的率性，為了找靈感兩個女生在異國酒吧喝得爛醉的狂放。
學姐好像也想起來了，充滿母性的慈愛面容之下，流出一點屬於過去那個意氣風發少女的明麗光芒：「是啊，我們都很喜歡畫畫。」
「我一直喜歡畫畫。我結，他會陪我看畫展，我會陪女兒塗鴉，我親自繪製了女兒房間的一面牆。不過大部分時間，我被瑣事纏繞，餵奶，做飯，託兒所接送……我很幸福，這些為了所愛之人所做的一切小事都讓我幸福。他很體貼我，從來不讓我幹家務，每次提出問題他都會用心去改，我的女兒也很乖，懂得媽媽的辛苦，我愛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我感謝上蒼讓我如此幸運遇到他和我的女兒，拿什麼來我都不會換，誰要是想要打攪我現在的幸福，我會和他拼命。」
「我只是，不再畫畫了。」
學姐的語氣說不上是遺憾。可能更多的只是身陷幸福的女人在炫耀般的抱怨罷了。
可是薄依知卻好像忽然被人奪去呼吸一樣滯住。
她永遠記得大一初見時的學姐，光芒耀眼，就像是一塊永遠也不枯竭的水晶，她就是這樣，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現在她看不到那耀眼的光芒，那塊水晶已經變得圓潤富有母性，好像被沙礫磨成了一顆珍珠，所有的鋒芒都被藏起來了——它還在，它只是不再發光。
還愛嗎，愛的。
還畫嗎？不了。
她的所愛還在，只是給更愛的東西讓了路。
可是真正熱愛的東西，又怎忍心讓更愛的東西進來心裡取代它呢？光是想一想就痛得難以忍受。
看薄依知和蕭謹諾都吃好了，學姐帶兩人參觀家裡。
其實學姐還是有個畫室的。
「不過技巧早就生疏啦。如果不是以此為職業，生活太匆忙，很難尋到空隙說服自己堅持愛好。可能我就是懶，給自己找的藉口吧。」
學姐自嘲。
薄依知一點都沒有嘲笑她的意思。
她怎會不知道呢？她回國這大半年，家裡從來都有畫畫的條件，卻成了擺設。若不是應河出現，恐怕現在的她也好久沒有拿起筆來，技藝要開始生疏了。
「誒，對了，給你看個東西。」
學姐眼睛突然一亮，興奮地把薄依知領到自己臥室，打開首飾盒。
「你看！我一直想找機會還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