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雷雨停了。东宫院内大理石板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透亮,映着柔和的月光,空气中的风舒爽凉快。
案上的公文堆积成山,裴澜执笔的手停了下来,眉头越皱越深,对着那张金陵递上来的公文驻了神。
纮玉进来汇报时,特地去厨房端了一碗姜汤。
殿下自校场回来后就一直在批公文,几个时辰下来,一动未动。
不知道是不是在生阮姑娘的气。
殿下谈完公事,去而复返间,那美人榻上的小姑娘早没了影子。
他把碗放在桌上,甜白釉与红木磕碰的清脆声音,惹得裴澜笔尖一顿,饱满的墨汁滴到那句“彻查私盐”上。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闭着眼朝后靠去:“查清楚了?”
纮玉应声答:“是,殿下。下午阮姑娘在回廊处被肃宁伯家二公子陈致远堵住,陈致远意图不,不轨,被成大人救下。”
纮玉话没说完,案上的麟角狼毫笔骤然折断,一截断笔蹦到纮玉胸前,红袍上顿时染上一片黑墨。
第9章 照顾 一截白嫩细腻的藕臂搭在太子的肩……
墨笔摔成了两截。
纮玉一动不动的站着,不敢再说下去。
“哪只手碰了她?”等了半晌,案上的太子终于开口,只是那冰冷的声音夹在着寒气,像一把刀子悬在纮玉的心头。
他顿了顿:“右手。”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处,脸色阴沉似水,一言不发。
纮玉甚至觉得这屋里的光线都因案上那人的神色暗淡了几分。
良久,太子继续拿起桌上的公文翻阅着,头也不抬道:“该怎么做你知道,下去吧。”
纮玉作揖后,转过身,可脚步迈了一瞬却又缩回来。
他犹豫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时,裴澜抬眼问:“还有事儿?”
纮玉对上那双漆黑的眼,心一横,还是打算说出来,总归是阮姑娘的事儿,他说出来应该错不了。
“阮姑娘病了。”
案上的人没说话,可仅仅是这沉默,纮玉一瞬明白了主子的心思。
这是要他继续说呢。
他道:“那会儿下着大雨,沈家马车走了,恒王送回去的,但是在沈家的暗桩递了信,阮姑娘发烧了。”
“嗯,知道了。”裴澜复又低头看公文,仿佛没有放在心上一样。
纮玉一脸的诧异,可也没再多言,他只要把消息传递到了就好,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出去后,纮玉便瞧着小顾将军抱着剑坐在阶前。他走过去,夜里漆黑,月华被薄云遮住,他刚走到小顾将军身前,就听他大呼小叫。
“纮玉,你踩到我新衣裳了!”
饶是一向好脾气的纮玉也有些受不住,眉梢横了横,“你才被顾府停了银子。况且这月例银你早就花没了,前两天吃酒还是我请你的,你哪来的银子买新衣裳?”
小顾将军嫌弃的朝一旁挪了挪,揪起那块子布料拿手扑了扑,嘀咕道:“你管,有人送的。”
纮玉抽了抽嘴角,顺着他也坐在了廊阶上。
不过这话说的不假,小顾将军人长的高大,剑眉星目,生的一张好皮囊,家世不错,父亲是四品武职散官,自己又是太子近卫,抱着剑立在东宫门前,惹了不知多少小宫女的眼。
小顾将军偏头问:“里头什么情况?”
纮玉摇头:“我和殿下说了阮姑娘生病的事儿,可他好像并不关心,仍在批折子。”
小顾将军咂咂嘴:“果然,君心难测啊!”
两人正闲聊着,就听见东宫的殿门“砰”的一声开了,听这力道,好像是踹开的。
随后一道墨色的身影自两人跟前走过,矜贵笔直,如载华岳,除了太子再没旁人了。
小顾将军知道殿下这是要出宫了,顿时起身要跟上,却被纮玉一把拉了回去。
他问:“你干嘛?殿下出宫身边不能没人!”
纮玉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些:“但看殿下急匆匆的样子就知道去哪了,还用跟着?跟哥哥走,咱俩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办。”
“去哪?”
“广云坊。”
入夜,沈府各房灯火已熄灭,偌大的府邸只留下院落中的引路灯,幽幽几盏,在夜色中摇曳。
一道暗色的影子□□而入,粗略辨认了方向后,朝寿明堂掠去。
清音在外屋煮药,抱着个蒲扇昏昏欲睡,一股凉风把她吹醒,她登时激灵了一下,待看见眼前蓦然出现的人影,吓得捂住了嘴。
裴澜似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太子殿下。”清音眼睫颤了颤,声音放低:“姑娘她,她还在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