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说完这些, 太子揉了揉眉心, 继续批阅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
纮玉抬眉瞥了眼,案上的男人眉眼低垂,烛光落在他的侧颜上, 露出削瘦的下颌线,清冷疏离。
他犯起了嘀咕,殿下心里一点不想阮姑娘吗?
第二日, 太子在偏殿与官员议事,随后批了一下午折子。到了晚间,召了小顾将军摆驾花间阁。
小顾将军和纮玉整个人都傻了。
花间阁是殿下用来与王亲贵戚把酒应酬的地方,那里头养着的可是一群莺莺燕燕的妩媚女子啊。
殿下最厌恶这种场合,除却非必要几乎从不踏足。今夜没有王侯进宫,那殿下他……
盈月悬于夜空,被几缕薄云遮掩,月华如水,渺渺照映着大地。
花间阁华灯流转,女子娇柔的浅笑并着袅袅琴音,婉转不绝。
裴澜斜倚在榻上,紫金冠,着黄黑相间的蟒袍。一腿屈着,手腕随意搭在上头,衣袍处松松垮垮的,眼尾处恰到好处的醇红为那清贵的外表平添了几分风流。
坐下被硬薅来的裴恒喝了好几杯酒后还是如坐针毡。他那双凤眸僵硬的盯着眼前歌舞。
女子皆着薄粉轻纱,舞姿妖娆,腰肢纤细,眉眼含情,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
裴恒虽愚钝,可他也察觉到了今日的气氛。
他瞥了眼坐上的男人,随后偏头低声道:“我哥他是不是失恋了?”
小顾将军认真想了想,点点头。
纮玉急忙溜了眼坐上,见太子仍沉浸歌舞这才松了口气:“好像是和阮姑娘吵架了。姑娘已经搬离殿下私宅了。”
裴恒这才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胸口又喝了杯酒:“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事我有经验啊,我去劝劝我哥。”
“殿下别去。”纮玉制止道。
小顾将军如捣蒜点头:“对,王爷,你听他的吧。殿下这会儿心情不好,你去了怕是要闹没脸。”
裴恒一怔。
纮玉继续解释道:“殿下与王爷不同,他从未对人动情,阮姑娘是第一个,骤然分开他难免想不明白。”
裴恒胸腔一滞,扯脖子喊:“我也只对季佳盈动了情啊!”
小顾将军“嘿嘿”一笑:“王爷身边桃花,遍东京城谁人不知。”
裴恒顿觉身上插着无数根箭,他捏起桌上的酒樽,顿时觉得今日来对了,这酒不错。
随着琴音律动,当中的粉衣女子越舞越急,裙摆如花儿一样绽放,一瞬她娇娇软软落到裴澜身前。
“殿下。”她递上了一杯酒,嗓音又细又媚,如同她的腰一样。
太子提起酒杯与她碰了碰,“噹”的一声,女子似是得到了鼓舞,努了努唇,雪白的身子颤了颤,几滴酒液落在上边,蔓延出一道暧昧的水痕。
女子饮尽此杯,然后便自然的跪在太子身侧,替他斟满了酒。
这些动作掌事姑姑曾教过她无数次,可如今第一次得以侍奉储君,她的手还是抖得厉害。
太子殿下这些年身边无一人侍奉,就连侍妾都不曾有。她会是殿下身边的第一个女人么?
她越想越激动,酒溢了也不自知,顿时弄在脏了太子的衣袖。她急忙低头去擦,唇边颤声道歉:“殿下恕罪,都是妾侍奉不周,还请殿下原谅。”
裴澜神色寡淡,睨着那自作聪明的女子,眉眼里多了一分讥讽。
“殿下。”女子抬头,一双盈盈的水眸怯怯看着他,眉眼神态皆不像,可唯有锁骨上那颗小痣让裴澜一时看出了神。
他哑着嗓子问:“多大了?”
“回殿下,十七。”
裴澜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周遭靡靡之音仍旧婉转不停,他微微俯身,女子娇艳的唇瓣微微张着,除却可怜还多了一丝媚态。
像又不像。
裴澜脑海里骤然分裂一般的痛,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好似在哪见过。可他极力想看清那雾中真像,却是白茫茫一片。
陷入神思的裴澜手劲不自觉大了些,女子白皙的下巴顿时通红一片,她软音又唤了句殿下。
裴澜回神,松开了手,盯着她锁骨处的小痣,又问:“叫什么名字。”
“玲儿。”女子谦卑答。
几乎是一瞬,裴澜微微倾身,失神唤道:“菱儿?”
女子顿时解释:“殿下,妾的名字是玲珑剔透的玲。”说完,她满怀娇羞的垂下头。
太子眼神凛了凛,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站起身,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玲儿,冷声道:“穿好你的衣裳,滚出去!”
坐下的裴恒吓了一跳,小顾将军条件反射,若不是纮玉按着,剑都要□□了。
潺潺流水声戛然而止,笙乐骤停,舞姬僵了动作,高座上的太子一脸怒色,拂袖而去。
出了花间阁,太子站在九曲回廊前吹了一会儿风,散去周身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