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挑眉:“阮侯可有证据?”
阮岚山嗤笑:“妾室的户籍我怎会随身携带,况且她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已去世多年,难不成,我侯府的公子姑娘都是贱籍女子所生,恕本侯才疏学浅,这等荒谬之事儿,属实听不来。”
阮岚山身居爵位多年,养成了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样子。一张善辩的巧舌愣是让阮菱的心都提了起来。
李安问话:“阮菱,你可有话说?”
她攥紧了拳头,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昨夜纮玉来时是怎么嘱咐她的。
少顷,她脊背挺直了些:“我父亲在说谎。那柳氏家中犯错,落入贱籍,在朝廷落了登记的,她大着肚子入我家门时可没听说有什么身契在手。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去我家搜查。”
“你个小兔崽子!”阮岚山作势就欲上去打阮菱。
李安当即拍了惊堂木:“住手。”
顿时有差役将阮岚山按了回去。
饶是如此,阮岚山那阴恻恻的目光仍旧落在阮菱身上,那意思就好像在说,你完了!
李安偏头,嘱咐差役去阮府,他又看了眼阮岚山,顺口道:“去户部一趟,跟张尚书说,我要调一个人的户籍,看是否在册。”
这话一出,阮岚山眉头一跳。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不妥。可又想到自己确实是为柔儿赎过身,那身契就放在书房里,这身板便也挺直了。
不多时,几个差役从外面匆匆赶回来,这腿脚功夫竟像是飞过去一样。阮菱当即明白,李大人应是一早就备好的人去侯府,眼下,只是做做样子。
她心里苦笑了一声,太子的权利当真好大。
可以令三品的刑部、户部两位尚书开天眼,走后门。即便是阮岚山这种身居侯爵之位的人,也不能与其抗衡。
阮菱叹了口气,他又是何必,何必做出这幅情深的样子。
差役将身契递上去,道:“大人,侯府内确有柳氏的身契。”
此话一出,阮岚山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腰板挺得更直了,面露洋洋得意之色。
李安接过那身契仔仔细细看了个遍,随后摇头:“这是假的。”
阮岚山方还正襟危坐的身板顿时变了形,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怒喝:“那怎么可能是假的?”
李安皱眉,让差役把身契递下去,他道:“这身契的字迹模糊,纸的质感也不对,且那户部官印也像是伪造的。阮侯,这分明就是一张假身契。”
此话一出,阮岚山顿时慌了。
这身契是他花钱赎出来的,他对着身契的来路并不可知,看李安那副笃定的神色,他心里也起了疑心,难不成,真是假的?
可即便是假的,他此刻也不能装作承认了,但凡他认下这假身契,那他纳贱籍女子入门的事儿就成定居,是触犯律法了!
不知怎的,今日这案子,他总觉得这李安有意无意的偏袒着沈氏母女。
心里有了决断,阮岚山站起身,斩钉截铁:“不可能!那上边户部的官印在呢,你若不信,但可去户部比对比对!”
李安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就在这儿等着呢。他大掌一拍:“来人!”
差役带着户部的下属郎中走了进来,那户部的人拿着案册,冲李安行礼:“李大人,我家大人有要务,便让我过来回话。”
李安摆手:“小大人免礼,本官让你所查柳柔一人,是否登记在民册上?”
小大人摇头:“此人并不是良民,士农工商四册皆无此人。”
“多谢。”李安道:“按楚律,七品以上官员不得纳贱籍女子入门,阮侯,你触犯楚律,闹得家宅不宁,还有何话要说?!”
沈从染攥着的手一紧,眼眶通红,身子隐隐颤动。
“你这是污蔑!”
阮岚山当即喝住那户部的小大人:“站住!”说完,他就起身将那身契递过去:“你自己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们户部的官印,若是说错了话,小心本侯去开封府告你们一个渎职的罪名!”
小大人看了眼那皱巴巴的身契,唇边微微勾起:“不好意思,阮侯,您这官印是假的。为防作假,户部的官印向来都是报备了圣人,三年一更换的。您这官印,看着委实不像是真的。”
“怎么可能?”阮岚山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揪着那人的脖领:“你和刑部串通好的。我要拿旧官印来比对!”
小大人尴尬的看着他:“阮侯,户部的新官印一出,旧官印是要立即焚烧的。恕我不能从命。”
李安唇边噙着一抹笑,重拍惊堂木:“阮岚山触犯楚律,枉顾人伦,即可缉拿下狱。本官就此宣判,你与沈氏,当堂和离!”
阮岚山眸色幽阮菱,深,恨恨的看着李安,沈从染,户部郎中,他阴恻恻发疯道:“你们,你们是串通好的!”
李安丝毫不让的看着他:“侯爷,这里是刑部,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空口白牙的污蔑本官,本官看在同僚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你触犯楚律,要挨的板子,要服的刑狱,那可是一个样也少不了!来人,把阮侯带下刑狱,好好看管起来!”
阮岚山脸色涨红,脖颈处的青筋爆了又爆,他转头看向阮菱:“小贱人,我就应该在你出生时候就弄死你!说,是不是你去求李尚书,你到底是怎么勾引这位三品尚书,脱光了身子,还是做了什么更下贱的事儿?!”
阮菱冷冷看着他,眼神冰凉。
沈从染冲他“呸”了一口,满目嫌恶:“禽兽莫要辱我孩儿!我当年,最不该,最不该的就是下嫁与你!”
李安急喝:“带下去!”
众人哄散后,沈从染携着阮菱到后屋给李安道谢。
脱了官帽的李安笑容和煦了几分,他让下属倒上了两杯茶,笑道:“夫人,这是下官应做的。你们要谢,谢的也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沈从染疑惑道。
李安看了眼阮菱,见她飞快垂下了眸,低声道:“昨夜殿下深夜急召我去东宫,言简意赅就三个字,判和离。这柳氏身契与户部,也都是殿下授意的。不然,虽同属六部之一,这算是个大人情,我哪有这个面子说动户部尚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