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傅静姝来说,显然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多谢你, 静姝。”姜雍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默得出安庆新法, 并非是多用心,而是我过目不忘,看过便记得。”
傅静姝看着她:“……”
姜雍容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我不想瞒你。”
傅静姝转身就走。
姜雍容心下叹了口气。
糟糕,交朋友这种事情,她还是很不擅长。
忽地,傅静姝在门口站住,回头道:“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姜雍容心头一亮。
这种明亮的感觉,就像初春是看见枝桠上第一抹嫩芽,就像闭上眼睛时,感觉到的第一缕春风。
叶慎忍不住问道:“大小姐,这封信如何处置?”
“信留下,人扣住。”姜雍容吩咐,“让盯的人再仔细些,杨天广等不到回音,还会有其它动作。”
叶慎垂手退下。
姜雍容拄着拐杖,和傅静姝一起出门。
出门有马车,隔着车窗只见街上是车水龙马,熙熙攘攘。
马车一步三挪,实在走不快。
“我刚来云川城的时候,这里没这么多人的。”傅静姝望着车窗外道。
这确然是事实。
随着大量的募兵,云川城人口激增,一部分是随军而来的眷属,一部分是想多卖点货的小生意人,还有一部分是看准云川城热闹,准备来大干一场的大商户。
最后还有一些人,是曾经因为受不了劫掠之苦而逃往他乡的云川人,听闻风长天北征的消息后,纷纷回到了故乡。
现在,云川城的每一条街道都变得热热闹闹,再偏僻的屋子也有人来租住,房价涨了一大截。
“什么是天下?天下便是人啊。”姜雍容轻声道,“当你看到这么多人,便知道大央真在复苏,重兴之时,指日可待。”
大央曾经是世界的中心,它辉煌峻丽,引无数小国前来朝拜。
可惜花无百日红,到了风长鸣手里时,大央的疆土皆有缩减,外敌环伺,内乱四起,内忧外患之下,傅静姝从来没有看到过风长鸣哪怕有一次展颜。
他的眉头永远紧紧皱着,每一次提起大央与子民,仿佛就皱得更深了一些。
但同样的词由姜雍容说来,却好像充满了希望。
姜雍容正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美丽而流畅,无形中自带一丝端凝之气,高贵,优雅,不凡。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气度,比如此刻的姜雍容。
少女时代的姜雍容好像还没有这样的气质,入宫为后时更不用说,那个时候的姜雍容眼神比死水还要沉寂,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现在的姜雍容,身上像有什么东西舒展开来,周身有无形的气脉流动,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仰望她。
姜雍容没有注意到傅静姝深深的视线,看着车内道:“不如我们下车吧,用走的说不定还快些。”
傅静姝收回视线,道:“你腿都这样了,走什么走?”
姜雍容道:“无事。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她说着就要拿起拐杖,傅静姝一只手按住它:“你愿意走,我还不愿意呢。我身子不好,走不动。”
“抱歉,是我疏忽了。”
不过也不能怪姜雍容。自从开始募兵,姜雍容便忙得一刻不停,私塾的事全盘托付在了傅静姝身上,傅静姝一天到晚甚是忙碌,气色倒反而比之前好,说话中气也足了不少,让姜雍容常常会忘记她还是一个病人。
傅静姝看了一眼那副拐杖,十分嫌弃:“姜雍容,你可真是奇怪。邬大哥说他家有做拐杖最拿手的老师傅你不用,整日柱着这么个东西,不嫌丢人么?”
姜雍容抚着拐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忘记。”
“不想忘记什么?”
“不想忘记,北狄的百姓也是人。”
傅静姝像是听到什么奇谈似的,挑起了眉毛,“北狄人在城外烧杀抢掠,你难道没有见过?”
“那并非是一般百姓,且北狄苦寒,确实是生存不易。”
“姜雍容,真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妇人之仁。”傅静姝皱眉,“你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还能帮着风爷募兵筹粮草?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姜雍容微微笑了:“静姝,‘武’字怎么写?”
傅静姝一愣:“止戈为武。”
“必须有一场战事,才能让北疆百姓免受劫掠之苦,所以这仗非打不可。”姜雍容道,“但打完仗后,也必定要做点什么,才能令两国边境的百姓和平共处,方能永消后患。”
傅静姝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姜雍容:“怎么了?”
傅静姝看着她良心,道:“姜雍容,你这话不像是个皇后,倒像是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