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那头, 沈霁看了看众人, 笑着圆场:“创作型工作确实特殊,边老师及时把握灵感是对事业负责,小诺也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比较感同身受,我们朝九晚五的职场人可能不太理解,容易想偏。”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是说潘钰想偏了, 又给她留了台阶,也算两边都照顾周全。
潘钰接过台阶顺势下了,青着脸去盛粥。
程诺也给了沈霁面子,扭回了头。
结果这眼一回,无意瞥见楼梯转角那处飘过一片米白色衣角。
好像……就是梁以璇刚才穿的那件呢大衣。
*
梁以璇在舞蹈中心已经洗过了澡,回到房间直接换了睡衣,刚在浴室盥洗台前洗漱完,听见房门关拢的动静,往外一望,见是程诺回了房间。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梁以璇摘了发带从浴室走出来。
程诺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刚是不是听到潘钰那话了?”
梁以璇一愣之下反应过来:“你为这事上来的?”
“可不是吗?都快被那阴阳人气死了,谁还喝她的粥。段野那个没出息的,怼完人家还照喝不误,心态稳如狗,简直无语!”程诺吐槽了两句,想起这会儿最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梁以璇,又把话头拉了回来,“你可别听潘钰瞎扯淡,我觉得边叙没那么傻,这种时候对女孩子欲擒故纵,那不是当下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吗?”
梁以璇笑了笑:“我知道的,他走之前跟我说过原因和行程安排。”
她当然没觉得边叙回岛是故意的,但并不是因为程诺所说的“傻”,而是边叙的性子不屑耍这种心机。
真要耍心机,他滢那天走的时候哪会一反常态地婆婆妈妈。
她又不是没见过他以前说走就走的样子。
程诺瞅瞅她:“那你刚才在拐角傻站那么久。”
梁以璇在床沿坐下来,轻轻垂下眼睫。
为什么傻站了那么久。
因为潘钰的话不完全是错的。
潘钰没有说中边叙,但说中了她。她确实在魂不守舍。
那天看到陆源拎着边叙的行李箱下楼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以为,边叙又要一走了之了。
虽然很快得到了边叙的解释,但看到行李箱那一刻过于强烈,过于熟悉的空落感提醒了她,她好像不知不觉又重蹈覆辙了。
假如边叙这次走得干脆利落,又不留归期,她可能不会觉得“这瘟神终于放过我了”,而又会像以前那样难受很久。
这几天,她白天用课程和训练把时间全都填满,到了夜深人静,就捧起一本书钻进另一个世界,尽量不去回想那天的情绪,不做这种根本没发生的假设。
可结果,就连每天见到她不超过一小时的潘钰都看穿了她的心事。
“你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梁以璇忽然问。
程诺一愣:“你指什么?”
梁以璇低下头去:“我跟他在一起八个月,他在那八个月里一直对我很不好,我不知道应该相信最近这一个月,还是应该警惕过去那八个月。”
程诺低低“啊”了声,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
梁以璇从来没跟人说过这种心事,表达得有点费劲:“我把握不好对他的……分寸,我不是没看到他现在在对我好,但他要是哪天又像以前那样……”
梁以璇说得断断续续,但程诺听懂了。
就像平静的海面下有湍急的暗涌,虽然梁以璇看起来不动声色,内里的感情未必不深刻。
她在说,她喜欢一个人没有中间值,做不到进退有度,如果她给予边叙回应,可能仍然会不自觉像从前一样全情投入,全心全意。
那就等于丢了盔弃了甲,赤身裸体地站在对方面前,假如对方不珍惜,伤害她是轻而易举。
八个月和一个月的对比摆在那里,程诺“未经他人苦”,也不好这时候“劝人大度”。
不过在程诺看来,梁以璇可以自由决定是否重新接受边叙,但她恐怕已经决定不了,是否重新投入对边叙的感情。
因为在她烦恼这些的时候,答案已经是肯定的了。
程诺一个笔头工作者都有点词穷,正斟酌说点什么,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影视项目组的责编发起了群语音。
她丧气地看了眼手机:“我可能不能陪你聊天了,得开个语音会议。”
“没事,你忙你的,”梁以璇摆摆手,“我看会儿书。”
“干这行迟早头发掉光,内分泌失调……”程诺生无可恋地搬起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这会一开又不知道得几点了,我去会客厅,你不用等我,早点睡,给我留道门就行。”
“好。”
*
凌晨两点半,程诺在二楼会客厅结束了语音会议,伸了个懒腰,揉揉酸胀的脖子,收起笔记本电脑往外走。
刚准备关会客厅的灯,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深更半夜的,程诺起了阵寒意,警惕地抓着门框往走廊那头看去。
脚步声渐近,一道身影转过拐角。
那头的人眉梢一挑,瞟了瞟她。
是出国回来的边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