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美娜的態度是鬆了一些,不至於不讓賀祺進家門;但她畢竟還無法跟賀祺心無怨氣地相處,每天一大早就出門,晚上將近午夜才到家。
賀祺在那件事之後,睡眠變得很輕;每次劉美娜回來,轉動鑰匙開門的聲音都會把他吵醒。好幾次,賀祺發現劉美娜在哭。
她也不開燈,也不大聲哭嚎;劉美娜很安靜,黑漆漆地坐在餐桌前,很小聲地抽泣流淚。只有從紙巾盒裡抽紙擤鼻涕的時候,才會發出稍稍大些的動靜。
賀祺之前在論壇上看了太多理想化的表述:要認同自己,要尋找同類,要對自己的身份感到驕傲,不需要害怕……好像鼓起勇氣面對真實的自己之後,生活里所有陰暗就都會變成光明,變成風雨停歇後的彩虹。
可真的「面對」了,不僅他的人生沒有光明起來,反而周圍的人也跟著一起掉入了黑暗。
五月份的深圳就已經入了夏,天氣一日一日更熱起來。
那天,中午的氣溫直直衝上了30度。賀祺開了風扇,把睡衣T恤的袖子往上堆在肩膀,像是被曬乾了的魚,死氣沉沉地靠在房間的椅子背上。
書桌上的電腦里播著視頻,之前在廁所撞到黃靖他們在看的那種。賀祺開著聲音外放,畫面里的女人姿勢妖嬈,賀祺靜靜看著,只覺得眼睛有些酸。
誰知道呢?或許努努力,看多了就會覺得喜歡了。
賀祺聽到有人敲門,渾渾噩噩地起身走出臥室,開了門,才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的是蔣洛盟。
賀祺和蔣洛盟四目相對,兩人臉色都很差,卻都強撐著精神朝對方笑了笑。
蔣洛盟問賀祺:「傷好點了嗎?」
賀祺點點頭,故作輕鬆地轉身朝屋裡走:「早好了,我只是不想去學校了而已。」
賀祺趿著拖鞋,寬鬆的運動短褲長到膝蓋,露出兩段白且細的小腿。賀祺拿了個紙杯,幫蔣洛盟倒水:「你來找我幹什麼?學校那邊有什麼事嗎?」
蔣洛盟眼睛眨了眨,把視線從賀祺小腿上移開:「沒事。我只是來看看你。」
賀祺「嗯」了一聲,把倒好了水的紙杯遞給蔣洛盟,帶著蔣洛盟朝房間走。
賀祺這段時間狀態都不好,進了臥室,一灘爛泥一樣又倒進椅子裡。
可蔣洛盟卻像是撞到了什麼結界一樣,兩眼瞪得滾圓,神色驚異,站在賀祺房間門口不敢再往前。
賀祺桌上的電腦還在播視頻,甜膩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從揚聲器里湧出來。
賀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觸電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手忙腳亂地把視頻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