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罪臣不疼。」
和剛被抓回來時一樣,仍是一句不疼。
李恤像是恍然大悟什麼,才苦笑一聲說:「恤兒又忘了,太傅是個不會疼的人。」
這話似隨口調侃,又似別有深意,韓修不敢隨便接話,便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韓修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顯然李恤又站起來,並朝他走了過來。
李恤這幾步走的似乎十分猶豫,走走停停了半天,才終於將步子踱到他面前,然後,又不說話了。
就在韓修猜李恤心思猜的有些魔怔的時候,李恤終於有動作了。
他直接彎腰下來,雙手握住韓修的手腕,慢慢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太傅受著傷,就不要再跪著了。」
韓修被李恤扶著直起身,視線太高,便自然而然地與李恤對上。四目相對的瞬間,韓修不禁一怔,因為李恤的眸光竟是澄澈得叫他心驚,仿佛當初單純可愛的少年,因他一句誇獎或鼓勵,便是滿眼星光的那種高興。
韓修一時有些恍惚,沒想到一騎關之戰後,竟然還能見到李恤露出這樣的眼神,頓時感慨又惆悵,心中悲喜難分。
李恤親自扶著韓修在椅中坐下,動作十分輕柔小心,那恭敬謙和的態度,簡直讓韓修有種午夜夢回的錯覺。
仿若他與李恤尚未離心,這孩子依然一顆真心敬著他、信著他,聲聲太傅喚的,都是深情厚義。
這久違的親厚令韓修也不禁疑惑,心間動容,便忍不住開口,輕輕喚了聲:「恤兒?」若是他應這一聲,就證明以往情分猶在,事情就好辦了。
結果聽到他喚,李恤竟真的答應了:「恤兒在。」
完全是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只要他喚,他便立刻應一聲。天真,乖巧,又溫順的樣子,一度令韓修感動。
「太傅。」
李恤這次主動喚了一聲,同時彎下腰,左手握住韓修的左手,掌心對著掌心,五指穿插著扣住。
他低著頭,垂著眼帘,只盯著他和韓修相扣的手指,用低沉的聲音問:「太傅,你不惜自投羅網也要回來,真是為了恤兒嗎?
「你——真的也喜歡著恤兒嗎?」
他說到喜歡時,眼帘忽然抬起,烏黑如深潭的眸子死死盯著韓修,同時扣著韓修手指的左手也猛然扣緊,緊到令韓修骨節發痛的程度。
韓修被他盯著,心裡一萬頭草泥馬洶湧狂奔過去。
他知道事情在朝不對勁的方向發展,這誤會要大了天了。可是看著李恤熱切到近乎成刀的眼神,韓修根本不敢觸他逆鱗。
只能硬著頭皮,忍著尷尬點了頭:「……是。」
然後他看到李恤臉上涌過一陣狂喜,但是尚未展開,就被強行按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