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幼安起床了。”周津延弯腰把她背后翻起的衣角拉好,握着她的肩膀要把她扳过来。
幼安拧着细眉,鼻音哼唧了一声,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满和抗拒, 被周津延强制性地扶起来,让她坐正了。
“你做什么呀!”幼安只敢小手拍一拍被褥,算作发泄。
平日里一口一个‘督公’,‘您’的,不让她睡觉,倒是开口就是‘你’,周津延看着她不说话,忽然探手在她眼角摸了摸,眉梢一挑,凌厉的凤目意味深长。
幼安整个人都僵在了,盯着他的指尖,浑身都烧起来。
周津延嘴角扯着轻笑,迤迤然起身,拿了她放在床头小几上的绢帕擦手,让珠珠伺候她洗漱:“快起来,带你去骑马。”
幼安忍着笑,给幼安递巾子:“娘娘净面吧!”
幼安呆愣地坐在床上,她的这张脸还要吗?
*
卫国公顾家从宛平老宅祭祖回来,正是晌午。
阮绾细心地搀扶着顾老夫人回到正屋:“儿媳服侍母亲更衣。”
“何需你辛苦,让下人们来,你几个嫂嫂弟妹出门踏青,你陪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顾老夫人笑得慈爱。
“儿媳不爱热闹。”阮绾微微低头,温声说。
“你也太小心了,咱们顾家规矩虽多,但并非迂腐人家,你虽在守节,但也正值青春年少,出门踏踏青,拜拜佛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谨慎。”顾老夫人心中满意她懂事,被她扶着坐到敞厅正首圈椅上,拍着她的手说道。
廊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慈恩寺的海棠花开了,弟妹无事可以去走走。”
顾铮的声音从门帘后出现:“母亲,弟妹。”
“妾身见过二爷。”阮绾楞了一下,福身回礼。
顾铮颔首,在正首左下方落座。
“你三叔不是唤你陪他巡查农庄,怎么与我们前后脚回来了?”顾老妇人见到儿子,面容更加和煦,关切地问。
顾铮低眸,随和地说:“三叔临时有事,过几日再去。”
他闲适地靠着圈椅,他看起来不像是领兵的大将军,而是像一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沉稳的文人雅士一般。
但今日的他儒雅端方之余多了些慵懒,午膳在老宅用的,阮绾听仆妇们说,族亲们敬酒时,他难得没有推辞,饮了一些酒。
她想,难怪和往常瞧着有些不同。
顾老夫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你忙于朝政,哪会时常有那些闲工夫陪他巡庄子,便是难得修沐,也要让你休息休息才是。”
顾铮这两年常在西北,每年回来,都待不长久,今年难得多待了一些日子,顾老夫人舍不得他这般辛苦。
“无碍。”顾铮笑了笑。
他既这样说了,顾老夫人便也作罢。
拉回方才的话题,转头对立在她身边的阮绾道:“你大伯说的对,这个时节正是赏海棠的时候,连宫里的陛下娘娘们今日都去回龙观赏海棠了,你也往慈恩寺走走。”
顾老夫人左说右劝,阮绾再推脱便没有意思了,只得应下。
转身朝顾铮一福,出了屋。
顾铮陪顾老夫人吃了一杯茶,也跟着告辞:“儿子不打扰母亲午憩了。”
*
阮绾安安静静地倚靠着软枕看着手中的书册。
素月轻手轻脚地帮她倒了一杯温水:“老宅的膳食重盐,姑娘喝口水吧!”
阮绾温温柔柔地朝她笑了笑,将书册合起,放到一旁,双手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素月你瞧瞧,咱们到哪儿了?”
素月“诶”了一声,推开窗户看了看外头,却是一片荒郊。
慈恩寺是京城有名的佛寺,便是出了城,一路上也是商贩铺子,歇脚的茶馆不断,断不会如此安静。
素月张着嘴巴,差点儿呼出声,她脸色一变,阮绾便知不好了,心脏一沉,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素月红着眼眶,捂住嘴,点点头。
“还有多久到慈恩寺?”阮绾深呼一口气,扬声问车夫。
只听一声扬鞭声,车夫并未回答。
阮绾脸色刷的白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极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没有弄清是什么情况之前,不可大声呼喊,以免打草惊蛇。
脑袋飞快地转动着,回想车夫的模样,好像是个不熟悉的面孔!
阮绾用力攥住素月的手,呼吸也变得沉重。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儿马蹄声,阮绾和素月对视一眼,听那马蹄声愈近,直至马车旁停下,阮绾飞快地将素月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捧起小几上的茶壶举高,只要有人开门,她就砸过去。
车厢外,车夫叫了一声来人:“主子。”
紧接着车厢前板忽然一沉,车门推开,阮绾手中的茶壶高高地抛起砸向车门。
阮绾本是闺中大家闺秀,每日只捏绣花针,攥书画笔,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那茶壶直直地坠在地上。
顾铮和阮绾同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