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微笑着摇头:“这不相干。”
“怎么不相干,你娶妻生子,多生两个孩子,咱们国公府有了世子,又可以过继一个到四房,这才是阮绾下辈子的依靠,而不是你。”顾老夫人看着他,声音带着蛊惑。
原来母亲打的是这个主意,顾铮有些疲惫。
“母亲若是想抱孙子,大哥家的,三弟五弟家的,都是些好孩子,您开口,各房乐得把他们送来陪您。”
“峥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老夫人面色冷下来。
顾铮微笑着,不为所动。
这些日子顾老夫人也想通了,不能与他硬碰硬,万一他做出什么事情,到时候得不偿失,平复心中情绪:“好,母亲暂时不逼你,母亲还像以前一样,也不为难她,只要你别冲动。”
话已挑破,顾铮只能寻求平衡,也不愿恶意揣测自己的母亲:“儿子从小到大很少有什么想要的,如今更是只要府里一切安稳,儿子就不会是行事冲动的人。”
“好!好!”顾老夫人连声答应。
说完顾老夫人就叫人传话给各房,说她病已痊愈,让她们过来用晚膳。
顾铮看着第一个到正院的阮绾,拨着佛珠的手指微颤,她瘦了。
阮绾看都不敢看一眼顾铮,她小心翼翼地望着顾老夫人。
她忘不了那日顾老夫人看她时,那股厌恶冷漠满是责备的眼神。
顾老夫人克制住心中的冲动,朝阮绾伸手:“这几日不见,绾儿瘦了,不知道的以为是你病了。”
阮绾受宠若惊地被顾老夫人拉住手,按到自己身旁,听她说:“今儿有好几道你爱吃的菜,你多用些。”
阮绾轻轻地应声。
顾铮坐在一旁看着,心头猛跳,母亲不对劲!
可看阮绾谨慎不安的模样,顾铮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府里恢复热闹,钟鸣鼎食之家,一派和谐繁荣。
阮绾与顾铮之间只隔着老夫人,往日只要离他这么近,她就已经满足了,她守着自己的小窃喜,就能过好这辈子了。
可当她知道他心里也是装着她的,心中却只剩下一片悲凉。
顾老夫人在怎么掩饰太平都藏不住心中的裂痕,次日在阮绾请完安后留住了她。
阮绾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正让素月把包裹递过来,细声细气地说:“母亲,这是儿媳新给您做的长衫。”
“不必了,我怕是无福消受。”顾老夫人语气冰冷。
阮绾整个人都僵硬了,缓缓地看她,脸色慢慢褪去。
顾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会是你呢!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嫁入顾家。”
阮绾仿佛瞬间被人投入冰水之中,整个人都没了知觉,平常满是温柔笑意的杏眼,被无措彷徨替代。
“母亲,我……”阮绾摇着头,小声开口,可她天生不善言辞,被顾老夫人截住话。
“你知道你会害了他吗?”顾老夫人冷冰冰地说。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不停的在阮绾耳边萦绕,把她拉下地狱。
阮绾父亲多情风流,家中子女多,阮绾是他父亲第三位继妻所生,姑娘中排行十三,这就养成了她这副性子,说好听些温柔文气,说难听便是好拿捏。
相处两年多,顾老夫人足够了解她,更知道她内心敏感脆弱又多思,甚至自卑。
说出的话猛地将她击穿。
“我儿顾铮,名声赫赫的大将军,受万名敬仰,他父亲配享太庙,奉的是天家香火,他比他父亲都优秀,而你就是他一生的污点!”
“我顾家待你不薄,尊你为四夫人,锦衣玉食的供着你,若没有顾家,你继母怕是随意一门亲事就把你打发了,想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你还能像现在这般?”
“你的存在就是错误,要不是你,我儿还是个孝顺的孩子。”
阮绾轻颤着身体,脸色煞白。
顾老夫人忽然变了语调,伸手拉住她:“母亲知道你是好孩子,都是那个混账不好,是他一厢情愿地喜欢你,母亲都知道,但母亲求求你,求你救救我们顾家。”
“母亲也不要你为难,只要你劝劝他,劝他成亲就好。”
“算母亲求你了!”
阮绾眼睁睁地看着顾老夫人要朝她跪下去。
嬷嬷们慌张地跑过来扶她,阮绾往后闪躲着靠在素月身上,像是傻了一样,心里被人捅了一个窟窿,往外淌着血,她却没有任何知觉了。
原来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要,把对方偷偷地藏在心底,都是没有资格的。
晚风夹杂着阴雨飘入廊下,不见丝毫光亮的帐内,阮绾脑中不停地回想着顾老夫人的话。
她轻启红唇,哑声重复:“我会毁了他,我是他一生的污点,我的存在就是错误。”
阮绾擦干眼泪,坐起来,掀开帐幔,赤脚下地。
素月睡在不远处的塌上,听见动静,急忙起身,点了烛台。
轻轻地喊她:“姑娘,您又睡不着了吗?”
阮绾没回话,径直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看着摆在格子里的兔儿灯,含着眼泪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它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