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晞一贯细软的嗓子冷了几分,她又问:“那日你要索太子性命?”
拓跋虞眼都未眨,回道:“没错,是我要杀他。”
见性情温软的容晞面上存了罕见的愠色,拓跋虞一直不愿承认的事,这番却也不得不承认。
在容晞的心中,慕淮那个男人已经比他重要了。
当然,她的孩子,也比他重要了。
拓跋虞浅棕的瞳孔稍带着寥落,又道:“姐姐若恨,便恨我罢。弟弟无法左右姐姐的选择,但终有一天,我会成为比慕淮还要强大的男人。”
他从袖中,拿出了块帕子,递给了容晞,想让她拭拭眼角的泪。
容晞别过了脸,没有接过。
拓跋虞便攥着容晞的手腕,将那帕子放到了她的手中,“若到时,他负了姐姐,姐姐也不想再做他慕淮的女人,那阿晖一定会想法子让姐姐离开那个男人,也定会亲手将他杀了。”
容晞一听杀这个字,便觉头脑嗡的一声,血液也隐隐有逆流之势。
她心情是难言的复杂和难过,语气艰涩道:“你…你顾好你自己,不必再惦记我。”
容晞嗓音复又冷了几分:“若你再对太子动杀心,那么日后,你我姐弟二人就会是势不两立的敌人。若太子…他再动杀你的心思…我亦会选择自戕。”
“姐姐……”
容晞身上渐变得无力,又道:“随郡主回去的路上,低着点头,宫里有的人还是知道你的长相的。明日罗鹭可汗来齐,会护你周全。”
拓跋虞想扶姐姐一把,却被她颤着胳膊甩开了。
二人从假山洞中走出后,拓跋虞瞥了一眼对容晞甚为关切的慕娆,见她并未察觉到他的注视,他原本犹豫的心,也落定了主意。
姐姐身份太低,在慕淮面前还是太过卑微。
而他,也确实让姐姐处于了两难的抉择中。
姐姐这样的身份,就算做了皇后,也会被人诟病。
今日容晞对他说,她能为他做的,太有限。
而他身为弟弟,却也没为她这个姐姐做过什么。
他离开齐国前,总得为姐姐做些什么。
思及,拓跋虞阴脸跟在了慕娆和容晞的身后,心中也有了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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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罗鹭可汗便要至齐,慕淮与严居胥和尹诚、王骁等人在枢密院密谈至了夜中亥时。
他提前差太监去东宫告知容晞,让她先睡下。
这时雍熙宫内已是阒然无声,太监提着凤头宫灯,为慕淮照引着前路。
慕淮不觉疲惫,因为有容晞在身侧,他并不如前世般,终日难以入睡。
容晞将他照料得很好,精力自是也比前世要更充沛。
至东宫后,他觉他的小晞儿应该已经睡下了,所以立侍的宫人要向他问安,被他示意噤声。
慕淮进寝殿的动作也很轻,生怕会扰了娇人儿的安梦。
可甫一进室,却发现寝殿里的烛火亮着,那女人非但没睡,竟还跪在了四柱华床旁的地上。
慕淮的神情再不复适才的温和,周身也隐隐散着怒气,他快步走到女人身前,刚要将女人从地上扶起来。
容晞觉出男人已归,她躲闪了一下,竟是当着慕淮的面,重重地向他扣了首。
她螓首触地时,发出的笃笃之声很大。
慕淮听着这动静,眉间愈冷。
他大手拽着女人纤细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跪着做甚?你还未出月,不要身子了?”
容晞抑着眼眶中渐涌的泪水,她觉她没脸在慕淮面前哭,便强自平静地答:“妾身…有罪,愧于见殿下。”
听她又唤他殿下,慕淮蹙着锋眉,却丝毫不知这女人为何突然同他这样。
二人站在殿内,容晞赤着双足,长发亦是披散在腰际,她略带怯意地看向了慕淮,小声问道:“那日婚仪,是鹘国世子…要用金雕害殿下吗?”
慕淮墨眸深邃,看了身前的女子一眼,却未作言语。
他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只听容晞又自顾自地喃喃道:“是他害你在先,妾身…妾身属实不该拿孩子,来逼迫殿下。”
她的声音愈发委屈,且透着哭腔,听上去一哽一哽的。
慕淮被她的泣音弄得心颤,刚要伸手为女人拭泪,只见容晞用纤手覆面,万分痛苦地低泣道:“妾…妾身真的好难过,不想让你和阿晖互相害对方,可妾身什么都做不了…竟又拿孩子…来要挟了殿下。妾身真的无颜再见殿下,也知道没脸再在殿下面前哭……”
慕淮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将哭成泪人的娇弱女子拥进了怀中,他知她赤着双足会着凉,便圈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让她那双如嫩藕般的玉足踩在了他的华舄上。
女人低柔的泣声仍未止,慕淮只得将自己的语气放得很轻,低声哄道:“别哭……孤受不住你哭。”
容晞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她原也没脸在他面前哭,自己本来就什么都没为他做,终日竟给他添麻烦。
容晞强抑着泪,身前的男人小心地锢着她,亦伸手,动作颇带怜惜地用微粝的指腹为她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