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金到炕上盤腿坐定了,才瞅見他那不成器的兒子貼著牆根兒慢慢悠悠探頭探腦地晃進來,太福金喝了口茶,順順氣,知道這麼多年了,再跟這個兒子置氣真是沒必要,把自己氣死了他也未必能如你的意,索性哼了一聲:「現眼的傢伙,還不老實過來!」
小端親王覺得很委屈,這人世間真是沒意思透了,他嘟囔著也上了炕,看著他媽:「我哥子剛罵我回來,您又罵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這說明你主子大慈大悲,還想著罵罵你點醒你。不像你阿瑪和我,知道罵你也沒用,再罵就是浪費氣。」
小端親王惟恐他媽提到他阿瑪難受,趕忙岔開話題,伸著手比劃:「嘿,別說,我哥子給我找了個活兒干!說這回讓我好好干,幹完了就在軍機處謀個差事。您擎等著吧,您兒子就要出人頭地,為您長大臉子了!」
太福金於是問他:「辦的什麼差?」
「好像是……什麼祭天來著?」
話音剛落,太福金手裡的茶盞就險些扔出去。老太太一個勁兒地撫著心口,「神天菩薩,這不是坑你麼?」
小端親王察覺出這話有些不妙,忙死死地盯了屋子裡的女使一眼,擺擺手讓她們都出去了。等帘子響動過了,他才湊近他媽,理直氣壯地問:「我哥子是為我好,怎麼就坑我了?」
太福金覺得自己這兒子真是沒救了,恨不得把他的光頭敲打敲打,也許是當年懷他的時候水喝多了,怎麼做寶貝似的養了快二十年,還是這一副不大聰明的樣子呢?
太福金重重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家的親兒子,不幫他謀算,幫誰?她道:「你仔細想一想,你哥子祭天,為的是什麼啊?」
小端親王不假思索:「當然是為的皇瑪瑪嘍!」
「歷來皇帝祭天,一來是常儀,二來是祈雨,為太皇太后之病祭天,在我朝開國以來,還是第一次。」
小端親王覺得這還用說嗎,「我哥子為常人所不能為,何況我朝開國也沒幾百年哇!」
太福金痛苦地閉上了眼,連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你蠢哪?你想一想,每次祈雨,是不是欽天監預先算好了日子,瞅著天上有幾片烏雲,才定好日子去求?譬如你去廟裡求籤,那老和尚只在簽筒里放一根下下籤,來坑你,你躲得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