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知怎麼,心裡生出些樸實的感動來,她居然願意努力贏錢來給他買雀兒,真是個難得好姑娘,在賭博的時候還在想著他。這麼一想,先前那點子微不足道的不滿,便立時全都煙消雲散了。
皇帝傲慢地調開視線,十分不屑的樣子:「虧你是大家子出來的,怎麼眼皮子這般淺?一點金瓜子稀罕什麼,等過年,我送你幾大荷包就是了。」
她卻搖了搖頭,很認真的說不成,「就拿您的雀兒打個比方吧,您大手一揮,要什麼稀奇雀兒沒有呀?可別人送的哪有自己掙的有意思,不然您來這兒捉雀是為著什麼呢?」
皇帝默默替自己辯白:「朕才沒有那麼驕奢淫逸。」
她急了,「奴才的重點並不是這個。」
皇帝轉過頭來瞪她,水靈靈的一雙眼,乍然四目相對,她又開始發懵。
她好像沒有先前那樣怕他了。至少在他面前敢說話了,敢據理力爭,有一些油子似的脾氣,巧舌如簧的,噼里啪啦一兜子話。
搖光迎上他的目光,是第二次了,這樣近。她慌得扭過頭去,恰巧就看見一隻雀兒,正扭動著肥碩的身軀,慢慢踱到簸箕下的穀子堆里去。
她忙低呼一聲:「哎!抓著了!」情急之下搶過皇帝手裡的繩子,輕輕一扯,那簸箕「啪嗒」掉下去,將來不及飛走的肥雀兒給扣住了。
皇帝驀地老臉一紅,剛剛那一觸,他碰著她的手,手心卻是溫溫的,細膩,卻如同池子裡的一尾紅魚,倏忽又不見了。
她高興得像個孩子,雀躍地趕上前去看,皇帝雖然為自己忙活這麼久一隻也沒抓著感到很羞恥,不過還是挺激動,忙帶上老早準備好的籠子跟上去,見她小心翼翼掀起簸箕,就眼疾手快地把籠門打開,她敲著小木棍趕雀兒進去,皇帝配合得剛剛好,將籠子鎖住。他倆湊在一起看,是一隻灰褐色的小麻雀。
麻雀是個烈性子,換了環境就應激,在籠子裡橫衝直撞,十分激烈。她看著心疼,皇帝卻擰著眉,一本正經地想要馴服它,他問:「你知道熬鷹嗎?用熬鷹的法子熬雀,咱們試一試?」
她望著籠中雀,望了好一會兒,眼睛漸漸垂下來,她說:「放了吧。」
皇帝看著她。
她的臉上又恢復了那種神色,淡淡的憂愁,濛濛的霧氣。她有些悵然,「奴才小時候,也想著馴過雀。把它的羽毛剪了,以為它能長久地陪奴才,它卻不吃不喝,絕食死了。那是被剪掉羽毛的鳥,再也飛不起來,不願被關在籠子裡,寧願去死。奴才覺得後悔極了,如果早些放手,它還會有一條命的。」
皇帝沉默著,過了半晌,終是伸手,開啟籠門,那隻麻雀迫不及待地振翅高飛。
她抬頭看著那個黑點,漸漸鳴叫著遠了,他卻定定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搖光收回目光,朝皇帝行了蹲安,「老主子快醒了,奴才這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