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打膳房出來的時候,天頂雷聲大作,鉛雲密布,在四方的天空上慢吞吞地騰挪。到底還帶一些料峭的寒意,急促地叩擊窗紙。搖光忍不住喃喃,「怕是有一場大雨。」
「春雨貴如油嘛。」蘇塔迎著風,慢慢思量,忽然問她:「姑娘喜歡宮裡嗎?」
喜歡嗎?說不上很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初初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是籠中雀,與家人遠隔,不得自由。後來發覺宮裡的人情味,雖然也有磋磨,也曾險些凍斃於風雪,可是總有人願意向她伸出手。與姐姐妹妹們坐在炕上聊閒篇兒,聽各種奇奇怪怪的故事,外頭紅牆綠瓦,庭樹棲鴉,也是別樣的景致。
她如實道:「奴才說不上來。」
老嬤嬤聽得笑呵呵地,「也是,有些情緒只能意會,說不上來。說上來反而差點味兒,就不對了。」
卻看見李長順還沒有走,站在正殿大門邊上,對著她輕輕地招手。
大總管苦著一張臉,從袖管里掏出方箋紙遞給她,小聲說:「姑娘看在奴才的薄面上,幫幫奴才。主子爺前一陣子總寫這詩,奴才不識字,看不懂,也不敢問。又怕揣不中聖意,要挨罵的。」
她遲疑著接過來,箋紙上有淡淡的沉水香氣,是皇帝案前慣常焚的香,她卻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聞到過了。
紅絲闌,小楷規整,字裡行間橫逸閒愁,卻是淺淺的,令人想起玉上的光芒。她恍惚地想,皇帝素來就是這樣的為人,喜怒不形於色,永遠是那一副澹泊的模樣,謙謙君子,芝蘭玉樹。
寫的是陶潛的《停雲》。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靜寄東軒,春醪獨撫。
良朋悠邈,搔首延佇。
末尾是一方朱紅色的鈐印,是他常用的閒章,寄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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