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把豬蹄分了些給獄卒和牢頭,又各拿了兩個給老馬和老穆,老馬吃得滿嘴流油,說:「後生,能幹。」
張仙姑打點了鋪蓋、衣服之類送過來,祝纓統統沒要:「這裡又是跳蚤又是虱子的,還有老鼠,咬壞了怎麼辦?都拿回去,洗得乾乾淨淨的,曬得松鬆軟軟的,等我回去洗澡捉完虱子再穿再用。我鞋子有點擠腳了,換雙大點的鞋子來就好。」
她拿到新鞋襪替換了舊的,熱水泡了腳,重新穿了新襪子,臉上就帶出笑影來了。年輕的個獄卒故作老成地搖頭道:「到底是個孩子!這麼點子事兒就能叫你笑出來了。」
有熱水泡腳,這是牢房裡的上等待遇了,祝纓之所以能混到一盆泡腳的熱水,自然也是因為對面那個犯人又回來了。獄卒又鞍前馬後的一邊賺著點「辛苦錢」,一邊跟「朋友」祝纓念叨。
祝纓穿好了新鞋襪,在地上跳了兩跳,說:「差不多了。哎,給我再鎖上吧。」
獄卒道:「等會兒吧,手脖子都磨破了皮了,你還沒戴夠這玩藝兒嗎?你自己有數兒,萬一有人來查,你再自己戴上不就行了?」
祝纓就站在門邊,看著對面搬家。
對門這位「同窗」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天祝纓終於看到了他的廬山真面。這是一個三十上下的富態男子,穿著錦袍翻出來滾邊是皮毛,頭上帽子整整齊齊的裡面應該是貂毛。一雙粉底朝靴,底邊乾乾淨淨。腰帶是銀的,連著各種香袋、玉佩之類。
他抄著一雙手,被僕人扶進來。與牢頭拱手行禮時,手才從手捂子裡拿出來,上頭還戴著幾枚大戒指。
整個人珠光寶氣的,眼見的有錢。
他本來在對面牢房裡還有幾件家什的,什麼床啊、桌椅啦、柜子之類。現在回來,又帶了新的鋪蓋,之前放在裡面的舊鋪蓋也是錦繡的,沒用過多久,都是好貨,拿出來之後都是讓牢頭拿回家去了。獄卒有點羨慕,說:「等會兒我跟老叔也討一條被子去,你要不?」
祝纓道:「你們還不夠分呢,能給我?」
獄卒道:「看看麼,就算沒有被子,有別的剩下的都拿一下。等他走了,這裡頭的家具啊,也是咱們分。我給你留兩件?」
祝纓道:「你盼我點兒好,我怎麼還在他後頭才能出獄啦?我又沒犯事兒。」
獄卒打量了她一下,說:「是呢,可也得有藉口出去呀!他,犯了事兒,是打是罰的,總有個出去的時候。你呢?」
祝纓不理他了,下巴挑了一下對面,問獄卒:「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吶?」
獄卒道:「京城有名的……咳咳,大官人吶!虞立安。都說他是藍家的一條狗,不過也沒人拿到過把柄。」
「藍家?」
「唔,內相藍興。」
這個祝纓就不知道了,她和獄卒兩個人就在她的牢房裡小聲嘀咕著,獄卒給她講了藍興,是當今聖人最倚重的一個宦官。又對她講了許多藍興的傳言之類。
等到對面虞立安搬完了,獄卒道:「快,我得把你這的門鎖了,這幾天不到分飯的時候你別出來了,上頭管得緊。別惹出事兒來叫上頭又盯咱們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