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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鄭熹給她的那一疊關於大理寺的文書,這個衙門不像縣衙那裡拿收稅打人,它專管刑獄,聽起來還沒縣衙的職責複雜,連稅都不用收。事實上它的職責範圍有很長的一串,總結起來就兩句話:「普通人的大案,大人物的案子。」

它既覆核,也主審。

凡諸司百官所送犯徒刑已上,九品已上犯除、免、官當,庶人犯流、死以上者,詳而質之。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人」們,就這麼落她手裡了?

祝纓顧盼之間也有點小激動。

她小小地激動著,拿了自己的腰牌,按著指示到了大理寺,就遇到了一盆冷水。

大理寺里,她在官員里幾乎是最底層,除了兩個錄事、四個獄丞,她就是最低級的官吏了,與她同級的還有十一個人,連她,十二個蝦米。與她「同年」的一位考了明法科的同仁還授了錄事呢!那位是正九品,比她還低。

新來的錄事姓鮑,年紀有祝纓的兩倍大,與她見了面,叫一聲:「祝世兄,可知你我有何差使?」

祝纓也是不知道的,她說:「我亦不知,只好聽上峰吩咐。」

按照她的想法,就等鄭熹這個大理寺卿出來給她安排活計,鄭熹說什麼她就幹什麼。然而鄭熹還在御前,她就只能幹等著,等鄭熹出來了,也只是說一句:「你們都是新來的?叫什麼?考試的等第是什麼?」

祝纓是甲等,她背書好十條全對了。鮑錄事也是甲等,比祝纓差一點,文字上略有出入,也算不錯了。

鄭熹沒有特別的照顧祝纓,轉頭問問坐在下手的兩個人:「二郎有什麼吩咐?」

祝纓看這個「二郎」的座位僅次於鄭熹,應該是大理寺少卿之一的冷雲,看著好像跟鄭熹差不多大。冷雲涼涼地道:「您尚且沒什麼吩咐,我又有什麼好吩咐的?讓他們先做著看看吧。」

鄭熹又問另一個少卿裴清:「子澄有什麼吩咐麼?」

裴清三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部清須,看起來不太好惹的樣子。祝纓看了這二位少卿一眼,就知道他們倆現在心情並不很好,冷雲顯得有點無聊,裴清似乎對自己有點不滿。那指定不能是沖自己,肯定是鄭熹造的孽!

果然!裴清問祝纓:「你是甲等頭名?」

「是。」

裴清將她上下打量,忽然發問:「諸略人、略賣人為奴婢者,如何判?」

祝纓道:「絞。為部曲者,流三千里,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因而殺傷人者,同強盜法。」

裴清又抽了幾條,譬如「玄象器物」指的什麼。

祝纓心道:鄭熹得罪他了嗎?怎麼考我抽的都是中間的律條?

背書的人都知道,頭尾是記得最熟的,中間是最容易忘的,裴清卻拿這些來考好,很難說不是對她有意見。祝纓尋思著,自己也沒幹什麼缺德事兒坑裴清,指定不能夠是因為自己,自己果然是來為鄭熹出力的。

她沒去看鄭熹,這會兒看鄭熹,屁用沒有,這人就在一邊抱手看著,也是在借裴清試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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