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老王,你且站一站。」
「我的腿腳還行……」
「不是說你的腿,」祝纓打斷了他的話,認真地說,「大理寺獄又不是朱雀大街,現在也不是什麼交班的時候,裡面的人也不會亂跑,消息不會這麼快散出去的。你且不要著急。你比我資歷深,這道理你想一想就能想明白了。且是陳相的小姨子又不是他老婆女兒!縱難堪,也有限。只要悄悄地不聲張,它就不是件大事。你把它當成一件大事,弄得人盡皆知反而是容易騎虎難下。」
王司直回過味兒來,又擦了一把汗,也有些羞赧,道:「害!老了,腦子不夠用啦。到底是你們年輕人……唉……」他唉聲嘆氣的,自己也想明白了,他原是旁觀過許多事情的老官,旁觀的時候、講古的時候頭頭是道,輪到自己就難免受了自己私心的影響。
他訕訕地解釋說:「我過年就七十了,要休致啦,可不能出差錯呀。你說,鄭大人那裡,怎麼回好呢?」
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事情了,他只要再在散官上升一升,就有足夠的俸祿安度晚年,如何能不緊張?
祝纓道:「別嚷,悄悄把那一頁供詞給他看。供詞帶了麼?誰跟你一道審的案?」
王司直道:「你認識的鮑評事。」鮑評事是祝纓的那個一同分到大理寺的同年,開始做的錄事,去年底大家晉升的時候他也升做了評事。祝纓道:「那好,還是我去獄裡,你去找鄭大人。悄著些。現在鄭大人應當還關注著另一件事情,機會難得,這件事頂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司直道:「好。」
兩人都放慢了腳步不急著跑了,祝纓一邊走一邊自省,剛才是有點衝動了,還有,楊六郎剛才也在,以楊六的好奇心,怕不是還要打聽?有點頭疼了。王司直近來在審案,告發的人應該也是個犯官,但願這貨下次過堂的時候別再嚷出來。
那邊王司直也回過味兒來,深悔自己也不夠穩重。他清清喉嚨、正正衣冠,左右看看四下無人,又恢復了一個官場老人的從容。到了就見左主簿迎了上來:「老王,去哪兒了?有新聞!」
王司直問道:「什麼?這會兒又能出什麼新鮮事?」
左主簿道:「知道袁氏麼?」
「太子妃家那個?」
「什麼太子妃?六禮沒過,只是傳說的『內定』罷了,現在看來恐怕是懸了。就是她家,她叔叔也要……」左主簿指了指一份卷宗。卷宗並不是袁氏的案子,但暗示的意味也相當明顯了。
案子辦到現在,連大理寺辦案的人都覺得只剩最後給龔劼一個結果,剩下的家一抄、人一殺一流,整個逆案一個月內就能結案了,沒想到竟又出了這麼一位人物!
王司直心道:難道小祝說的大事是這個?那確實夠頭疼的了。
不多會兒,鄭熹就做出了決定,把袁氏的案子交給裴清負責,接著就讓所有人各司其職去了。冷雲一向也不大愛管這些事兒,又被鄭熹拉過去嘀咕了一陣兒,不多會兒,他就出來了,說:「放心吧。我去探探風聲。」
鄭、冷二人出身有些相似,都是勛貴家子弟,不過鄭熹爹娘更厲害一些,鄭熹自己也更厲害一些而已。有些需要借著身份的事兒,派冷雲去是很合適的,他也樂得做這些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