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書問:「有外地的吧?」
祝纓道:「大人好眼力,確實有。京兆人氏多一些,外地的攏共有二十三人,下官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應考。按他們的姓氏筆劃排的考場,都雜坐著。」
上官們對這場考試的興趣不太大,看了一圈覺得王雲鶴參與了,則不可能有什麼紕漏,只叮囑:「萬一有好卷子留給我們看一看。」就都走了。只有王雲鶴帶著諸縣令從頭看到了尾。
而祝纓從第一場考試之後就發現不對勁了!
有些事兒,不親自參與其中是不會明白的。而有些事情,只要把人放到那個位置上,不用人教,就能感覺得到。
第一場試考完,祝纓就對王雲鶴道:「王大人,是我錯了。」
「嗯?!!!」
「請您調二十個書吏來,我還要紙。」
「幹嘛?」
「抄卷子,把她們的名字都蓋住了,只看寫的什麼!」
王雲鶴皺眉,忽然道:「妙啊!糊名?你怎麼想到的?」
祝纓道:「我只要幹事的人。可是剛才呢?大家問的什麼?又議的什麼?既然已經要勘核身份了,就是這些人都有資格被取中。接下來就只看學問本事了。門檻都設下了,進了門,還要再趕人走?不行,不行!」
她自己考試的時候什麼都顧不上,等到自己主持考試且要「幹事的人」的時候,才發現這考試的弊病。不止上官們,方才董、陰二人巡視時就對幾個官員家的女兒表露出了偏愛。本來官家女子湊這個熱鬧他們是不喜的,但是過來考試的女子,也都是走這條路的。如果一定要選……
祝纓一眼看過去,心情就不是很好,趁他們二人在王雲鶴面前不自在,跑去別的考場巡視時就對王雲鶴說了自己的想法。成不成的另說,反正她在王雲鶴面前有紕漏也沒關係!大不了王雲鶴不採納嘛!反正在這些實物上,王大人是靠譜的。
她說:「那哪是批卷子?分明是在批名字!那還有什麼意思?」
王雲鶴卻說:「有趣。」
祝纓試探地說:「那……」
王雲鶴道:「我要想想。」
祝纓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我太衝動了!薑還是老的辣!事前商量好了的,我一時沒忍住竟要隨意更改,且不說成與不成,惹人非議是一定的。能定下來還好,定不下來就遭了。
她站在考場外面而選人不由她做主就能想出糊名,話出口就知道其中不妥了。
她對王雲鶴說:「大人,我說了錯話。」
王雲鶴道:「話也不算錯。對的話,說在錯誤的時候,也就變成不對了。年輕人有朝氣,不該被消磨。這股氣應該留在心底,等個合適的時候,你現在能知道什麼時候合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