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對趙蘇道:「你也坐吧,還不曾謝你呢。」
趙蘇道:「不敢。」
眾人盡力活躍氣氛,那邊祝大也聽不大懂話,就與一個官話講得最好的福祿縣的鄉紳、顧翁的外甥叫聊勝的碰杯喝酒。邊喝邊夸:「這酒夠味兒!」他說的也不是標準官話,但是與說官話的人還是能勉強交流的。
趙灃見狀,忙說:「大人不能飲酒,能飲茶麼?」
「當然。」
趙灃就讓人上茶,又先謝了祝纓為福祿縣免了逋租的事兒。祝纓道:「此事還要多謝府上幫忙呢。」她也起身,建議大家跟趙灃喝一杯,端著茶杯,環顧四周,說:「我與諸位乃是互相成就的。日後相處,自然會明白我的為人。」
趙灃心道:你的為人?你的為人是用衙門口那兩排枷教人做人嗎?
面上一派感動與惶恐:「草民這幾十年從未見過大人這般與我等百姓推心置腹的上官吶!」
這馬屁拍的!趙翁心裡啐了他一口,這狗東西,娶獠女當老婆,不上縣城拜見大人也沒挨打,還在這兒假模假式的!當年要真與他家連了宗,現在真是要羞死人了。
趙翁感動地說:「我以前看賢侄就是個明白人,今日竟能將我們的心裡話說得這麼明白!我們心裡也是這樣想,只是說不出來。還是你有學問吶!」
一群鄉紳在祝纓手裡算是吃了小虧的,不想讓趙灃也這麼逍遙,又想讓祝纓也在趙灃這裡也碰個軟釘子。一頭夸趙灃,一頭贊祝纓。
顧翁又夸趙蘇:「看著也是個整齊的後生吶!怎麼也不到縣城裡來呢?你瞧,今天要是大人不過來,你們家都不知道這開渠的事吧?到時候分水漏了你,大人心裡過意不去,你自家也要耽誤了農時呀。」
趙灃心道:老狗,跟著狗官來要人質了?!
祝纓道:「小郎君的官話很好,竟不是縣學生嗎?」
趙蘇繃著臉,搖了搖頭。祝纓看他臉色,覺得這倒好像揭了他的短處一般。回憶了一下與趙蘇短暫的接觸里,趙蘇並不像是個不能讀書的人。
她說:「這番巡視回去之後,我就要主持縣學的遴選了,我看你像是個能學得進去的人,不妨一試。回來能夠出仕,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趙灃心頭微動,看看兒子,又看看老婆。他的妻子對他輕輕搖了搖頭,趙灃沉痛地對祝纓道:「只怕小兒會辜負大人的期待。」
祝纓不馬上強行跟他要兒子,還制止了顧翁等人,道:「不急,離冬至日還早,來!喝!」
她雖喝茶,卻與這些人相談甚歡,顧翁此時也想明白了:被小縣令盯上的人,遲早得放血!現在自己等人再插話,被小縣令瞧出來,怕是要先放自己等人的血了。他轉了顏色,也只管說路上的見聞,說今年全縣都能過個好年啦。
趙灃道:「今年也是小豐之年,釀點酒,到了冬天溫一溫,再圍爐烤肉,妙!」
祝纓說:「說到這個提醒我了,回去就該燒炭啦。哎,老關,今年發炭,你自己個兒別備得太多沒處使。」
關丞道:「那得砍樹了。」
祝纓道:「正要說這個,我正琢磨著,開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