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讓福祿縣每個村口都有碑,都刻一樣的內容。對了,你字寫好點兒,要照著你的字兒來刻。詞兒編成歌,包管老百姓一聽就能會唱記住詞,這樣他們唱著歌對著石碑上的字數著。有心人多少能識幾個字,生活里能夠方便一些。前因後果交待了,你自己領會一下段子要怎麼寫。
我沒那個功夫去教老百姓認字,他們愛學不學、不學拉倒。反正事兒我幹了。
隨信附了二十首山歌,連同當地曲調,僅供參考。
最後特意強調:我不急,真的。
信送上路,流放犯怎麼也得幾個月後才能到,而回信快一些,恐怕也要出了正月才能到自己的手上。祝纓擦擦手,派童波去告訴縣學的博士和助教,縣學開學第一天她會過去的。
縣學開學了,最好有個儀式。
…………
福祿縣因地處偏遠,多少染了點「獠人習氣」,又因窮,所以這習氣就十分的彰顯武德。連一個縣學,也被博士和助教弄了一個「射禮」來當個開頭。
祝纓拿出一副弓箭當彩頭,笑吟吟地坐在上面看著,也無人邀請她下場。她這模樣斯斯文文,一個瘦高挑,酒都不喝的人。誰會在這個時候找上官的晦氣呢?
學生們表現自己還來不及呢!
幾場下來,當年考試頭名的甄琦依舊得了頭名,祝纓也把獎勵給了他。
甄琦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黑、矮、丑,十五年前,他娘帶著他改嫁到了福祿縣。他繼父家也沒什麼錢,僅能維持個溫飽,但是繼父與那位張翁是同族,他便以族人繼子的身份蹭了張翁家的西席。
處境僅強於祝纓當年。
祝纓將弓箭頒給甄琦的時候看到他的領口、袖口是拿新布重新裹的邊,整個衣服仍然是舊的。當時不動聲色,等甄琦回到行列里,她才說:「沒得頭名的也都不錯。只有頭名又太孤單了些,這樣,每月再撥六石米,用以獎勵學習優秀的學生。前三名,以三、二、一的數目來分這六石米。每半年加試一次,頭名,獎我從京城帶來的綢緞一匹,第二名,獎縣衙庫里的帛一匹,第三名,獎布一匹。」
學生們大部分不在意米和布,但是對京城的綢緞還是很感興趣的。又有一種與顧翁同樣的心:好面子。也都躍躍欲試。
祝纓對博士做了個手勢,博士上前一步,維持了秩序:「肅靜!肅靜!」止住了學生們的嗡嗡聲,然後說了些鼓勵的話,以及「縣令大人對爾等寄予厚望,爾等不可辜負」之類。
開會的儀式也就結束了。
博士還低聲想請祝纓再講一回課,祝纓這回卻推辭了:「我今天只做了看熱鬧的準備,沒做講學的準備,還是你來,還是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