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嘆氣:「好吧,慢慢兒來。有什麼安排,都等春耕過後。」
「是。老朽的牛已經在棚里了,犁也補好了,請大人派人來辦交割吧。」
祝纓道:「好。」
祝纓沒有派人而是自己親自去看了一回,這事兒她也是頭一回干,又是在福祿縣,少不得親力親為。聽他們說牛、馬什麼樣算好的,同類的牲口又會細分為不同的用途等等。本地水牛更多一些,飼養又與黃牛不同。
祝纓只恨流放的犯人在路上走得太慢,否則現在她還能問到更多的東西。
她並不將牛馬提走,而是由縣衙做中人及保人的角色,給雙方牽頭。登記要租用的農戶過來領用,先驗看無誤,按個手印,領走。等到用完了,農戶將耕牛歸還,雙方再次驗看無誤,顧翁再將牛租給下一戶。
農戶也不怕顧翁會中途突然提價,顧翁也不怕農記賴帳——縣衙的差役不是吃素的,必要的時候祝纓可以暴力為雙方催債。
將開頭理順了,祝纓就不再親自處理每一份租約了,她還有自己的田要看呢!公廨田自有人打理,她要看的是試驗的那一片小田地。天時不等人,那片地比較貧瘠,沒有別的好辦法,就是種。不管種什麼,先狠狠地犁,然後播種,引水,除草,施肥……
她急切地盼望著囚犯早些到來——其中有六名犯人是因兩村械鬥被流放的農夫。械鬥常見,械鬥死人也不罕見,認真點的地方官抓了人來判通常不至於都給判了死刑,大部分出了人命的械鬥是有流刑的。
終於,在春耕快要結束的時候,流放的囚犯們到了!
押送的差役也累得要命,犯人比差役還要累——他們有扛枷的、有枷上還掛著行李的。一路走到福祿縣沒死人算是大家命大,也是因為大理寺選人的時候沒把老弱病殘派了來。這些人的年紀大概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年紀非常合適。二十四人里,有二十個男人,四個女人。
但是祝纓一眼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除了差役,竟有二十四個男人、七個女人。多出來的人並沒有披枷帶鐐,雖然顏色憔悴、灰頭土臉卻都是普通人的打扮。
祝纓對差役道:「一路辛苦。」
差役這才笑道:「不敢。小人這回可算交差啦!公文在此。」
差役將公文遞上,祝纓收了,又還他一份接收的公文、蓋了印。差役笑道:「交割完畢。」又指著人給祝纓介紹:「這個是獸醫的妻子,必要跟著過來。那一個是石匠的兒子……」
多出來的是家屬。祝纓心道:舊營還沒收拾好呢!住不了這些跟來的家眷。
她轉念一想,也不拿把流放犯打一頓,而是驗明了正身之後將人往牢里一關,又將幾個家屬命人帶到縣城的廟裡去,省得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四處亂躥租不著房子。
安排完,讓小吳招待差役吃飯,又批了五貫錢給差役當回去的路費。
差役笑著接了,一個勁地道謝:「大人慷慨。」
「五貫錢可管不了這一路,添補些茶水罷了。」
打發走了這些人,她先提了石匠過來,她想先辦識字碑的事兒。無論之後要干多少事,有稱手的人都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