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童波臉色蒼白,問道:「有人抬屍鬧衙了?」
童波被問懵了,小吳又大聲問了他一回他才說:「不不不,不是的。是外面村子裡死了個人。里正派人來報案了!」
關丞道:「怎麼語無倫次的?哪個村,報案的怎麼講的?」
童波道:「三十里外斜柳。死得太慘了!屍首沒敢抬過來。」
關丞對福祿縣還算熟,知道斜柳村在縣城三十里外,靠著個小山坡,因為村口有一株斜得過份的柳樹而得名。
鬧出人命在福祿縣不能說很罕見,不過以前的時候容易「私了」,關丞等人也不往上報,汪縣令也不怎麼過問。福祿縣的百姓也差不多習慣了。就算關丞等人想追究,也不太好找人。福祿縣地廣人稀的,還靠近山里,容易逃。
他代表汪縣令跟祝纓交帳的時候,刑獄方面可是抹得很平的。現在出了事兒,又不敢賴到上司頭上,說是因為祝纓到來才讓風氣變壞的。
他只好說:「你又沒看到,怎麼敢說死得太慘?」
祝纓截口道:「死的是誰?」
童波道:「是他們村的一個後生,還不到三十歲,春耕完了大傢伙兒都回家休息了。他卻被發現死在了家裡,人都快叫剁爛了。他娘眼都要哭瞎了,村里打發了人來報個案,必要拿住兇手。」
關丞撇了撇嘴:「又誇張!剁爛了還能看出來是誰?」
祝纓道:「究竟什麼樣子,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司法佐呢?」
福祿縣是個上縣,配有四名司法佐,以前雖然縣令不到任,這些職位還是有人的。很快,四個司法佐就到了。祝纓道:「高閃,你帶兩個人去看一看。」
福祿縣的習慣,司法佐正經不怎麼管事兒,突然被點了名,高閃道:「是。」隨手點了兩個人,仵作都忘了帶,快要出城了才想來還忘了有這麼個人,又急派了個差役去把仵作給叫了一同去斜柳村。順手又把報案的人給帶上了,預備路上問問。
縣令大人不好糊弄,高閃也不敢怠慢,擱往常,他能把這事兒給拖黃了。
但是現在,他不敢。
祝纓派了人去,自己就先不去了,不過由於發生了命案,也不太適合繼續聚眾說錢的事兒了。她宣布:「諸位都先回去想一想,有什麼好的辦法也可以講。只有一條——本縣的糧食還是得接著種!不成,這就是保命,成,也能保底。」
顧翁等人都說:「那是,不能忘了根本。」
祝纓道:「百姓如水,水流是不講道理的,哪裡有窪地就往哪裡淌。一件事如果它能賺錢,為什麼不干呢?但凡事有度。誰要毀田,我就毀他。」
眾人悚然,低眉順眼地說:「是。」
祝纓做了個「請」的手勢,將這些鄉紳客氣地請出了縣衙。
鄉紳們有遺憾不能多種的、有思考如何打開銷路的、又想如何編故事的,少有人想如果辦不成會怎麼樣。一年多來,他們對祝纓越來越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