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上前揭開夾被,一具屍體顯了出來。她知道為什麼臥房的兇殺現場會保存得這麼好了——屍體呈一個很扭曲的姿式,仿佛一根脆蘿蔔被人拗成了幾節又沒有完全的拗斷,上半身被砍得稀爛。右臂、雙手、手腕上也有傷痕。脖子像是生手廚子手下的雞脖子,這破爛廚子怎麼砍都不能一刀把雞頭剁下來。
他頭扭曲著,後腦上也是數道刀痕。肚皮朝上,也被砍了許多刀,最長的一道劃破了他的肚子,腸子也流出來了。
屍體的下身幾乎是完好的,不好的是兩腳踝也被砍得露出了骨頭。
這麼樣的屍體雖以令人望而生畏,既不敢輕易踏進這個房間,也不願給他收斂。地上的腳印很少,除了縣衙幾個,就只有里正、常命母親、常命以及一雙應該是女子的鞋印。發現命案的是常命的母親,她的驚叫人叫來了里正,里正派人報的案。
高閃又開始翻白眼兒,小江也把半聲驚叫卡在了喉嚨里,不自覺地攥著小黑丫頭躲到了祝纓的身後,張仵作昨天已經看過了,今天也不由倒退三步,說:「大人,就是這樣了。嘔……」
祝纓將屍身翻了一下,發現屍體後背左肩上也是一道長長的創口。
「嘔~~——哇!」張翁等人見祝纓進去了許久不出來,聽村民說「凶」他們還不大信,心道,能有多凶?
他們也不敢硬要闖進,只將窗戶扒拉開一道縫,伸頭往裡瞧。一瞧之下腸肚裡開始翻江倒海,跑到牆根邊吐了起來。
祝纓神色如常,出來站在門口問道:「他娘子呢?找到了沒有?」
外面人說:「還沒有。」
里正埋怨:「你怎麼當婆婆的?不知道兒媳婦去了哪裡?」
「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我哪知道?沒用的東西,娶了她進門來也沒能看住男人。」
祝纓對小江道:「你們先出去。打聽一下這家人家的為人,尤其是常命的娘子。」
小江掏出個小瓶子,打開聞了聞,臉色好了一點,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張仵作對小江稍有點意見,年輕女子,不找個好人家嫁了,當仵作?張仵作有點看不下去,甚至覺得小江是不是別有所圖,以及腦子不好使。想要接近大人,你學什麼仵作啊?!但這樣的屍身……
此時他忍不住說:「大人,她才見著這樣的屍身受了驚訝,讓她緩一緩、歇一歇吧。女人家哪能看這個呢?別再派差使啦。」
小江道:「我可以的。」
她和小黑丫頭出去,先裝成受了驚嚇的樣子向村裡的年輕媳婦討口水喝,那人面相挺和氣,說:「我家離這兒不遠,娘子跟我來吧。」
小江一邊喝水一邊同她聊天,說:「太嚇人了!」
「是啊!」
「什麼仇什麼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