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走,再去看看傷者。」
趙蘇道:「在這邊。」
他們父子處理這件突發的案件很有章法,祝纓還是比較滿意的,同他一道又去撫慰傷者。比起死者的安靜,傷者哭聲震天:「大人!我就知道大人不會不管我們的!」
剛才聽著那邊宴會的聲音,傷者內心既悽慘又灰敗,待祝纓過來他們方覺得縣令一如既往。祝纓向來不喝酒,身上也沒酒味,更不是打著酒嗝來看他們,這就更讓人覺得她確實是個好官。她不讓傷者揭開傷口,說:「包紮好了就不要動了。安心養傷,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吃得怎麼樣?」
傷者道:「有吃有喝的,還好,還好。」
祝纓又問趙蘇:「他們的貨物也封存了嗎?」
趙蘇道:「是,都派人看管了。」
祝纓看完了他們,又往榷場去看望受到驚嚇的商賈。官府經營的榷場,都有號牌,各有攤位。時值夏秋之交,天氣仍然很熱,他們就住在這裡也不嫌寒冷。祝纓打著火把,一間一間看過去,看到一張張緊張焦慮的臉。人們漸漸聚集,有人只知道叫:「大人。」也有人詢問出了什麼事,還有人說「冤枉」的。
祝纓大聲說:「榷場裡出了命案,人命關天,各位是證人,我要多留你們幾天!這幾日都不要胡亂走動,會不時來詢問案情。縣裡已調來了丁校尉帶兵前來,以後榷場會有兵士保護!不日就會有一個結果,不會耽誤大家的正事的。」
底下嗡嗡地議論紛紛,祝纓知道,根子還得是案子,只有把案子辦得漂亮了,把案子辦成個普通的貿易糾紛才能不引起更大的動亂,才能把榷場繼續開下去,也才能與阿蘇家繼續交好。
她又安撫眾商人:「都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稍安毋躁,我要挨個詢問。」
有個具體的步驟比虛言保證可信得多,商人們慢慢退回自己的地方休息了。祝纓先把榷場轉了一圈,打著許多火把到了案發現場,大商人分屬不同的鋪子,她逐一往鋪子前查看。榷場是泥土地,鮮血滲到了泥土裡,暗夜之中成了黑色。腳印還能辨認出一些,也有馬蹄印。
三匹馬,沒有遲疑就沖鋪子動手,結合屍身的狀況,是踩好點了的。
謀殺。
祝纓摒掉一切從趙灃等人那裡聽來的信息,只以自己的眼睛來看,也是這個結論。
再看人的痕跡,商人顯然是事出突然沒有能夠很快的反應過來,他們才移動了兩、三步就被追上了,還有人滑倒了,地上留下了長長的滑倒的印痕。有人圍了上來,將他們扶起,像是他們的隨從。
榷場裡有人試圖阻攔,猶豫了一下又閃開了。兇手行兇完之後沒有馬上逃跑,又開始砍殺,根據血跡就能推斷出他們邊砍邊走的路徑。
趙灃帶人趕了過來,在離鋪子比較遠的地方攔下了其中兩人,這兩人是一前一後被攔下的,另一人棄了馬。她還看到了市令的足印,是攔在了一匹馬的前面,又斜向倒去。
祝纓一手打著火把,一手扶著梯子,站在梯子上觀察了一下最後一名兇手逃走時走的房頂。避開足印爬上房頂,照著房頂瓦上的極淺的足印,看到人跳了幾個房頂之後躍下了榷場的柵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