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也不知祝大人此行順利否。」黃十二郎悠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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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此行頗為順利,不幾日便到了州城。
他們先在驛館裡住下,祝纓不急著設什麼同鄉會館,而是命小吳去刺史府投帖求見。
小吳領命,不多時便回,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新熟的人——薛先生。
薛先生額上、鬢角都閃著水光,一路搖著扇子來的,到了門外將扇子收起別到腰後,再進屋拜見。
南方的天氣已經很熱了,祝纓將路上汗濕的衣服換下,坐在屋裡等薛先生。薛先生進來就見她一身清涼不似自己汗出得狼狽,道:「祝大人真是得天獨厚啊!」
祝纓道:「這話從何說起呢?先生請坐。」
薛先生給她拱手為禮,然後在下手坐下,道:「府里收到大人的帖子,在下看到了便趕緊過來了。」
「哦?這是為什麼?」
「實在難以啟齒,是因為一些舊帳的事兒。別誤會,並不是什麼大事,陳年舊帳麼,大家都知道的,又有前幾個月也有些人沒了上頭管束而放縱的,一個月來已查了不少。董老盡應付得了。可是我們大人,這個……他有些性急,總嫌辦得慢。天氣一熱,他又燥,就……」
祝纓瞭然:「我明白了。」
薛先生道:「大人確實關心百姓,卻又不大懂民生。想治理好本州,又沒個抓手,這個……」
薛先生除了怕考的毛病,別的樣樣精明,弄得在一個年輕人面前說話吞吞吐吐,實在是冷雲缺的德。他認定了魯刺史有坑給他,再看到帳目確有不平,就將這個當成了一件大事,發誓一點虧也不肯吃,差點要捅給朝廷。薛先生、董先生給驚出了一身冷汗,好說歹說才給勸住了。冷雲就讓錢先生起草公文,讓祝纓過來一趟,好好聊一聊。
薛先生嘆氣:「其實自別駕往下,能幹事是真、各有肚腸也是真。咱們大人現在只看著魯刺史,還不及發現他們才是魯刺史留下的坑呢。帳目不平?府中小吏恐怕就能說明白是從何年起出的紕漏,他們卻都不說。垂拱垂拱,要看得明白才能垂拱得起來呀,否則與被架空又有何異?」
祝纓瞭然,這些都是她已看出來卻不好對冷雲說的,包括她自己,也能算是魯刺史留下來的坑。
她說:「會好的,大人也不是不肯聽勸的人。再說了,不是還是有先生們麼?我信先生們的本事是能幫著大人垂拱的。對了,大人現在有空嗎?咱們先去見見?不瞞先生,家父家母都很想念大人的。」
薛先生道:「好好!都說祝大人是面面俱到的人,必能為大人分憂。不過在下尚有事相托。」
「先生請講。」
「大人的吩咐,別幹得太快。貴胄公子,多少有些任性。」他上頭來與祝纓耳語,意思只有一個:慢慢磨一磨冷雲的性子,別讓他太順利了。一順利,他就會覺得做刺史不過如此一點也不難,不定再想出什麼玩藝兒來折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