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還沒聽出來,一旁的女典獄們先聽明白了,定契的日子和孩子的歲數合不上!是先搶的人,後生的孩子,契書是最後補的。
祝纓又抽了一根簽子放在另一根簽子旁邊。一旁旁觀的鄉紳看了,對黃十二郎由同情轉為輕視,他們以為自己看懂了:縣令大人要治黃十二郎,還是因為黃十二郎的這個破態度。他不老實!等著挨打吧。
黃十二郎還要掙扎:「原是僕人,生了孩子再補。」
祝纓說:「帶上來。」
大管事殺了,還有二管事,縣衙里經手的官吏還在,祝纓已在冷雲的命令下接管了思城縣,這些也就到了她的手裡,童波將人押了上來,兩下對質。二管事和文吏還沒來得及挨打,到了一見黃十二郎身著囚服,二管事想哭訴的心頓時熄了,老老實實地說:「是因大官人……」
他抬手「啪」地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是因黃十二家造孽太多沒兒子,那天強占了李娘子,他原本不在意的,後來聽說有了身子才說要留下來。等生了兒子,說,大娘子也不能生兒子,另兩個姨娘也不能生,只有她能生,就是命里要為他生兒子的,不能再放了她走。李家要人,他就命大管事去縣衙買通了路子,立了假契。衙里蓋了印,假也是真的了。」
文吏也只管磕頭:「小人失察,他們說給了李家錢,小人以為以黃家之富不至於昧這點錢,又有證人,就給立了。」
契書上的證人里正叩頭道:「小人冤枉啊!看黃大官……」他也打了自己一巴掌,「黃十二家這麼有錢,李娘子兒子都養下了,日後兒子就是財主,怎麼能不願意呢?就給當證人。」
祝纓又抽了一根簽子,三根簽子並排擺了,才說:「你們也不是好人。如果連官府的文書都不可信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文書是可信的?嗯?」
冷雲看舒服了,道:「跟他們囉嗦什麼,趁早判了這個!」
至此,圍觀的人也都看明白了,黃十二郎是真的幹了強搶民女的事兒,這事兒可夠噁心的了。林翁在一片議論聲中,將頭埋得很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黃十二郎還要爭吵,祝纓先提起一根簽子,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打下來,黃十二郎又羞又怒又驚,再也狡辯不出來,只有一句:「怎麼能這麼對我?」
祝纓又命把里正、二管事「二十板子」,思城縣那個文吏「四十板子」。
打過了,再宣判,黃十二郎強搶民女是實,判李福姐回家,又當堂算了一下錢。李福姐被強占時的工錢是每月五十文,在當時不算很低了,乘以十二乘以年,從黃十二的家產中扣除。然而這也不過是幾貫錢。她又算了李家這些年因為此事奔波受損,再從黃十二家扣二十貫錢補給李家。李氏一家回思城縣的盤費、在福祿縣的食宿費,也都從黃十二家扣除。
黃十二郎這輩子也不曾受過這樣的苦,心中大恨,他趴在長凳上,白眼上翻惡毒地看著祝纓,心道:你等著!我回去就將戶籍遷回,二十貫?我連二十文也不會給他!
哪知這還沒有判完,驚喜還在後面,祝纓是先安排了苦主,還沒判他這個被告呢。被告黃十二郎一是強搶民女,再是強-奸,然後是賄賂,再是偽造文書,現在是當堂扯謊妨礙辦案,幾樣合併得給他判個流放三千里。
黃十二郎心道: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他還有錢,家業還在,就算破上一千貫,他也要把這官司打下去!官官相護也沒關係,就不信他們能在朝廷里也一手遮天。讓娘子去京城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