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不休息,帶著縣學生也不休息,衙役們也不敢休息,都卯足了勁兒干。期間,福祿縣的公文也不時地由驛馬傳遞過來,祝纓白天處置黃案,晚上順手辦福祿縣的公文,又抽空寫信給趙澤,問他阿蘇家情況如何。
又連軸轉了一個來月才算將黃十二郎的事情理順了。「大罪三千」是誇張了,但是人命、指使逼死人命、指使毆傷致人殘疾、強搶民女等事總不下幾十樁,又有放高利貸利滾利奪人田地、祖傳珍品的許多件。而他的管事、心腹僕人乾的惡事比他還多,狗比主人凶。
連同「私設公堂」、隱瞞戶口土地、「收買官府」,照祝纓的估計,他能活到今年秋天,那是律法保了他的命。如果一切依法而斷,要補償受害者、歸還被他不正當獲得的財產,粗略估計,他的財產只得剩三分之一。
不過祝纓打算追討他歷年隱瞞戶口、土地欠下的租賦,這一追就追得沒邊兒了,落祝纓手裡,能他追到傾家蕩產。戶口的勞力給他服役,他不得折算回來給國家嗎?隱瞞的土地多少年的稅不得繳嗎?
祝纓覺得這樣挺合理的。她打算給林氏的三個孩子每人預留二十畝地,夠活,還夠當嫁妝、老婆本,足夠了。孩子沒滿七歲,按律都得照顧的。
黃家管事、僕人的,她也都給判了,就等朝廷一聲令下,她就開始執行。
再有思城縣的裘縣令等人的所為,她也一一列明。裘縣令買賣官司的事沒怎麼幹,不過一個「失察」跑不了。其餘也有貪贓枉法的官吏,也有買賣官司的文書……她都給注寫了相應的律條。但是都不自己來判,尤其是裘縣令,得發給冷雲上報朝廷。
抻了個懶腰,祝纓又提起筆來,接著寫:顧同,擬從九品,吳小寶,擬從九品……
幹了活的人,怎麼不得舉薦一兩個?顧同或許還想走個科考的路子,但是上官保薦也是正途之一。小吳本來就在候選等排名的,再推一把也無妨。其他的縣學生,多少添個名字上去,也算一筆資歷,何況是真的幹了事的。
這些都寫完,祝纓卻迎來了京城來使——御使姜植、宦官藍德。
姜植在御史台的日子比祝纓在大理寺的日子都長,宦官藍德卻是個小年輕,二十來歲,也是個面白無須的周正人。兩人一路快馬加鞭,計算時日,他們幾乎與祝纓當年奔赴京城時的速度要差不多了。
兩人到祝纓面前時已累得面無人色,走路都需要有人架著了。
祝纓道:「怎麼這般……」
姜植對她使了個眼色,說:「奉詔。」
姜植展示了身份,藍德也拿出了自己的腰牌,二人又拿了皇帝的手詔。祝纓趕緊跪下了。
姜植道:「帶我們去看、看那個『仿官樣』!」
祝纓道:「不在縣城,他的膽子還沒大到這般地步,還請使者暫歇片刻,下官安排馬匹。」
兩人都舒了一口氣,彼此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