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縣令推門進來,王司功起身相迎。論品級,王司功略低於郭縣令,但是他是府衙的官,兩人平時相處是王司功更強勢一點。
郭縣令向王司功打聽:「府君與司馬,和解了?」
王司功努努嘴:「聽到了嗎?打得鬼哭狼嚎的!你說算不算和解呢?反正我說不準。」
郭縣令感嘆道:「咱們這位府君,我是真的服了!我勸你,先前那些個謀劃也先放一放吧。」
「我有什麼謀劃?」王司功一口將有的沒有的事兒都抹去了。
郭縣令一笑:「司馬鬥不過府君的呢。嘖!用功不如用過,高啊!可一般人還是不敢隨便用過的,也就是他了。」
「你轉性了?」
郭縣令道:「不服不行啊!就這個事兒,要是我的縣丞乾的,我就不好應付!章司馬已將清譽賺盡,主官被架上牆頭,尋常人竭盡全力也只能做個『不得不失』,富戶固然不能得罪,小民的怨恨也不能完全忽視。兩樣都要拿到,還要顯出章司馬之不周到,同時還不能過分斥責章司馬。難!要是我眼下就只能認栽,日後再圖反正。」
王司功也嘆了口氣:「咱們都比不上他。」
郭縣令是個主官,感觸比王司功深得多:「他是怎麼想得到借題發揮得這麼巧妙的?!這麼一發揮,又將主官的地位給顯現出來了,又將章司馬的不足給暴露出來了,更妙的是,他的聲望又蓋過了章司馬。咱們小人一點兒地說,接下來章司馬要是幹得好呢,是他有識人之明,給犯過錯的人機會。干不好,他尋到了把柄,又顯他英明,錯的又是章司馬。」
兩人感嘆了一回,統統表示自己已經忘了上次密謀想要刺探知府不法之事的事兒,不,他們從來沒有密謀過什麼。他們從來都是想著好好襄助知府大人的,之前沒幹好那是能力有限,不是心眼不好。現在一邊聽話幹活,一邊學習提高,老老實實各司其職。
郭縣令的本領堪堪夠用,讓他額外多想或許想不到,現在認起真來做得比之前又好了幾分。
那一邊,終於到了蘇鳴鸞離開的日子——山上秋收也要開始了。
祝纓道:「一旦朝廷有回覆,我即轉發給你。」
蘇鳴鸞道:「多謝義父。」
然後退後一步,鄭重地拜了下去:「義父,小妹就託付給義父了。」
祝纓道:「這不是早就說好了的嗎?怎麼又行起大禮來了?」
蘇鳴鸞又認真地一拜,仰起臉來肯切地說:「因為我知道,義父不會將我的女兒養成個繡娘又或者什麼賢妻良母的嬌姑娘。當年阿爸阿媽多麼的疼我,也不曾一開始就要教我做洞主的。後來我走了好一程彎路……我不後悔與她爹生下了她,只是有些遺憾不甘罷了。」
她再拜而起。
接著讓蘇喆過來:「來,拜見阿翁,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就聽阿翁的。要是阿翁說的與我說的不一樣,你先問阿翁為什麼,聽阿翁給你講道理。」
蘇喆老老實實地拜下,祝纓道:「我會盡我所能的。」養小孩子是不會,不過教一個不算笨的小孩子學習,應該……可以的吧?
蘇鳴鸞又望了一眼堂前梅花樁,這幾天的相處她感受得到祝纓沒有歧視她的女兒,沒有將蘇喆當成個「女孩子」,是將蘇喆當成個「男孩子」來看待的。祝纓不介意蘇喆好奇梅花樁,不介意蘇喆詢問案情,也不介意蘇喆問一些「男孩子」的問題,甚至不是「鼓勵女孩子」,而是完全地接受蘇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祝纓不給蘇喆設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