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跟他客氣,張口就問他認為下任刺史得是個什麼樣的人。
冷雲成竹在胸:「得是個能活到刺史府的人。陛下,不是臣訴苦,這一路可太難走了!臣趟任的時候,陸路,水土不服,養了三個月才養好。去年冬天回京,水路暈船又生病,養到現在。」
他指著自己的臉,也知道這張臉沒什麼說服力,但還是指了指:「臉上的肉還沒養回來呢!臣自南下一共兩次往返,四迴路,病了兩回。」
皇帝道:「胡說,難道南方官員都沒人做了?」
這個冷雲就知道了:「就這幾年,臣那兒光縣令就少了三個。倒不至於沒人做,不過吧,就沒一個衙門能配齊人的。」
皇帝眉頭微皺,這個情況他多少知道一點,不論南北,衙門也都不至於完全塞滿。這與「冗員」並不矛盾。編額多是編額多,真實任職掌事的人少是真實幹事的人少,兩回事兒。北方也不滿,南方情況比北方嚴重是真的,偏僻地方比腹心之地嚴重是真的。
皇帝想了一下,道:「此事暫緩,你回去吧。」他已派了人以「敕封」為名南下,順便考察一下南府,等使者回來匯報之後,再做個決斷也不遲。如果祝纓真的幹得不錯,那就別安排卞行去做刺史了。皇帝看了一眼冷雲,比起大部分的貴族子弟,還是貧寒出身的更能吃苦耐勞干點實事。再一想,祝纓南下八年了,老皇帝居然有了一點點的不好意思。
如果幹得不好,那沒得說,也得叫過來訓一頓、冷一冷。讓卞行南下做刺史去。
皇帝將事情暫時放下了,別人可都記得了。
第一個是冷雲,出了殿門還在宮裡就大罵段琳:「真夠意思,把兒女親家支去三千里外,當是磨鍊兒子呢?」
聽得宮裡無論宮員還是差役又或者是伺候的宦官都掩口直笑:冷郎君又回來了!
第二個是王雲鶴,他將之前對羈縻之事提出懷疑的那個御史調到個縣裡當縣令去了。這個縣令還不太好當,因為當地有幾個休致的老大人。
鄭熹差點沒搶到第三個。
鄭熹還有女兒的婚事要準備,鄭霖的婚事有皇帝過問,還是比較重要的。廣寧郡王是個獨苗,上頭爹娘死得早,皇帝比較在意這個小侄子。廣寧郡王他娘死的時候他才十歲,皇帝給他接到宮裡養到十六歲才重新打發出宮去王府居住的。人是真的老實,也不大有主意,鄭熹覺得這女婿這樣就算不錯了。廣寧郡王家也比較富裕,成親的時候皇帝還有額外補貼。
鄭熹頭回當岳父,原就比較重視這個事兒。他也不缺錢,鄭霖的嫁妝也是早早就有規劃的,最重要的陪嫁莊田之類已有定論,首飾、家具之類卻是要現準備——樣式不能落伍。
岳妙君在京中採購,鄭熹派人外出採買。以此名義,鄭熹派出信使快馬加鞭去給祝纓送信。
信中沒說女兒婚事,而是提醒祝纓:該打掃的打掃乾淨,防止陛下真的派卞行去做刺史。信中說,卞行去做刺史,摘果子、使絆子、下臉子都在其次,因為這些事兒一般上司也都會幹,特別厚道的不多。卞行如果幹這些都不用怕,祝纓已經是正五品了,最難的一道坎已經從容邁過,頂得住。要防的是卞行去查祝纓的錯處,一旦被他查出點什麼又或者扣上什麼罪名,那就比較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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