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在一處屋子的外牆根下停了下來,牆根底下坐了個瞎老婆子,正在牆根底下曬太陽。說他瞎,是因為祝纓記得這個人,她跟這人見過面、給過老婆子糖吃,後來,老婆子凡看到她,沒有不給她行禮的。
祝纓看了看老婆子身邊的一根歪歪扭扭的手杖,將衣擺掖到腰間,跟老婆子蹲到了一塊兒。
老婆子感覺到了身邊有人,將一雙失神的眼睛扭了過來。祝纓看到她一雙渾濁的眼睛顏色也變得與年輕人更不一樣了。
老婆子很瘦,聲音也虛弱:「誰啊?」
祝纓伸手在她面前晃一晃,老婆子沒動靜,祝纓說:「我。」
「我聽著有點兒耳熟。」
祝纓道:「那我再多說兩句您聽聽?」
「大人?」老婆子就勢就要跪。
祝纓就手將她提了起來讓她坐好:「您過七十歲了,不用行這大禮。坐下咱們聊聊吧。他們見著我,一認出來,就沒意思了。您也看不見我,就當自己個兒做夢,同我說說心裡話吧。」
老婆子咧咧嘴:「就算看見了,也會說心裡話的,跟您說心裡話有用,咱們就會說。要是說出了心裡實話倒要挨打,咱才不說哩。」
祝纓也笑:「您這眼睛?」
「老了,壞掉了。」老婆子說。
祝纓道:「您瘦了,是生病了嗎?」她沒問為什麼老婆子一個人在這裡,這老婆子的家境並不富裕,不可能分出人來專門照顧她,都得幹活餬口。
老婆子說:「沒、沒有,就是……」
說話間,她的肚子發出了一點咕嚕聲。祝纓從袋子裡掏出一支棒糖來,剝去了糖紙,遞到她手裡,扶著她的手將上面那一球甜甜的糖送到她的唇邊:「糖,嘗嘗。」
老婆子含住了甜,抽抽鼻子,聲音有點澀:「對不住,是嘴饞了。」
「叫您餓著了,是我的不是。」
「不是……」
祝纓道:「您先墊墊,一會兒我請您吃飯。」
老婆子低聲道:「不是您的不是,是老婆子沒這福氣……」她仍然含地著糖吮吸,口音愈發含糊,想不吃,唇舌卻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放不開。
祝纓道:「咱不急,慢慢吃,我那兒還好。」
老婆子的牙齒已不剩多少了,也不能很快嚼碎下肚,十分的焦急。好容易將糖塊化掉了一些。趕緊發聲:「大人,您不用管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