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一家子才回來,就看了另一場熱鬧——福祿縣的縣丞赴任,去刺史府拜見刺史大人。
杭勤先是跟同祝纓南下,中途返鄉又是拜父母又是祭祖,然後就得動身上路了。比祝纓晚小半個月他就到了梧州。
到底是年輕人,離得又不算特別的遠,帶著一個書僮一個健仆,主僕三人都全須全尾地到了梧州。
在驛站稍一打聽,就奔梧州城來了。一到梧州城,杭勤小吃了一驚:煙瘴之地,竟也有幾分繁華氣象了嗎?
他來的時間很巧,春耕的尾巴將將掃過梧州,人們開始進入了一個相對閒暇的時間。有像巧兒這樣辦婚禮的,也有累了半個月終於可以休息進城逛街的,更有田裡忙完了,一家子裡能夠空出閒人進城幫工的……
又有鄰近的商人也有來進貨、賣貨的,外地口音的人都多了一些。
更因這兩年人口增加,房屋的密度也增加了。甚至城外也搭起了一小片的木棚,住著些在城裡住不下的工人。
一派生機。
他一個縣丞也沒有自己的儀仗,就提前在驛館翻出官服來換上了表示身份。他騎在馬上,倆僕人擁簇著,三人到了城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他們要是穿個便服,不一定會被攔住。往來客商太多,只要不是明顯帶著貨物需要檢查,便服的人守衛是抽查。一穿官服,守衛看著就起了疑——進出梧州城的官員他是肯定認得的,這個面生。
「這位官人留步!」守衛將長槍一橫,口裡十分的客氣。守衛的官話也是個半調子,動作是到位了。
杭勤的書僮上前交涉:「這位是福祿縣新任的縣丞杭大人!」
守衛沒聽太明白,問道:「什麼大人?」他的同伴也持了長槍上前,兩桿長槍一交叉,引了一些人圍觀看熱鬧。王芙蕖一家子也抱著手在一邊看。
書僮要生氣,杭勤看明白了,他對書僮道:「你起開,我來說。」
杭勤也不能一下就說明白,但是他取出了告身。守衛認得這個,趕緊收了槍道歉,杭勤也客氣兩句。雙方這語言還是有點不通,王芙蕖推一推兒子巫義:「你官話不是行麼?去!給他們說一說。」
巫義被推了出來,仿佛一群排隊的鴨子裡突然躥出一隻大鵝,分外惹眼。他只好給雙方「翻譯」了一下。他的官話也帶一點口音,但是比守衛強多了。有了他這麼一躥,杭勤終於跟守衛講明白了。
守衛趕緊放行,並且熱心地說:「沿著街走,就能見到刺史府了。」
杭勤又謝過巫義,他看巫義雖然一身布衣,但是說話斯文有理像是讀過書的樣子,開口便以「兄」稱之。巫義連忙說:「不敢,大家快些去見刺史大人吧。」
杭勤又請教一下「仁兄」的大名,問清了是「巫」之後,才打馬去刺史府。
他很快就見到了祝纓。
祝纓見他上任帶倆僕人,也沒有女眷,先問家裡、路上怎麼樣,又問有沒有向魯刺史辭行之類。杭勤一一回答,又說魯刺史也捎了封信過來,將信雙手呈上。
祝纓接過了信,說:「你先認一認人。」讓丁貴帶著杭勤從章別駕認起,將府里的官員都認了個遍。
第一個是章別駕,看到章別駕,杭勤才覺得這是一個正常的「上官」的樣子。刺史大人看起來太年輕了,讓他不時地就要忘掉雙方身份的差距,噗噗地把心裡話往外吐。一對上章別駕,這感覺就對味兒了,他突然就能謹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