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客令的臉色變得很不自然。
上司說「給底下人發點兒好處」的時候,執行的人還是他,怎麼發,看他。上司的每一道命令,都可以變成執行事「公私兩便」的理由。譬如發東西,他可以從中抽成、報花帳。花了一百報二百,多出來的一百就從帳面上很正常地消失了。可以用來填舊窟窿,也可以用揣進自己的腰包里。
上司說「叫個人來查帳」,事情就完全變了!
典客令雖不似駱、王、阮那樣有家世做靠山,也是個能留在鴻臚寺內的人物。祝纓要查他的帳,無論本心如何,喊來了祁泰,落在別人眼裡就是對他柯某人產生了不信任。是在「奪權」。
已經要讓一步的典客令在看到小黃去叫祁泰的時候,又上前了一步,道:「此事典客署也做得。祁主簿又身負重任,不好離開,下官明日便將帳目奉上、錢帛備好,送來給大人過目。」
祝纓道:「他不過掌印,勾檢稽失。你的事才是鴻臚寺的大事呢。讓他干。」
典客令一肚子的悶火又不敢發出來,他看了一眼祝纓,只見祝纓仍是一副溫和可親的樣子。可這人下手是真的狠!不聲不響,突襲了四夷館,再接典客署。下一步……
典客令一時難以抉擇,連典客丞看他的目光都沒留意。
祁泰卻很快過來了。
到了鴻臚寺,祁泰怎麼都不得勁兒,他不擅與人交際,整天縮在自己的屋子裡。祝纓終於叫他了!
祁泰臉上帶一點點笑,這點笑落到典客令和典客丞的眼裡就變了味道,三人齊齊在心裡罵一聲:走狗!
祝纓道:「你們幾人盤一盤帳目吧。」
祁泰是個直腸子,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典客令。
眼見無可挽回,典客令只得悻悻地說:「主簿隨我來。」
祝纓道:「拿到這兒來。」
典客令磨了磨牙,勉強道:「是。」
他轉身走了,步子越走越疾,回到他自己理事的屋子裡,險些被門檻絆到,回身踢了門檻一腳,罵了一句髒話。見他這樣,屋子裡當差的書吏也不敢上趕著奉承了,上了茶就退到了一邊。
典客令心中著實惱火,茶杯也摔了。摔完了還得找帳本,找著了往袖裡一塞,又取了一本喚了個吏目拿著。
這吏目正是日常為他做帳的人,雙手接過了,眼中帶點疑問地看著他:「大人。」
典客令道:「隨我來!機靈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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