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祝纓的屋子裡,沒在正堂坐,祝纓請他到旁邊的坐榻上對坐,說:「陛下命寫的大理寺條陳寫完了。」
「是,已經呈上去了,沒聽說陛下有什麼抱怨。」
祝纓道:「你再寫一個,不是交給陛下的。你自己寫了自己看,對大理寺的職司、各項事務等都要有個數。在自己心裡過一遍,再仔仔細細地想一想,別拿會典之類的東西來敷衍自己。」
施季行年紀比她大,但口氣很禮貌,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交給陛下的交了,咱們自己呢?得心裡有數。看今天這架打得!一年之內很難平息了。大理寺怕不能置身事外,你是少卿,得把得住。再抽空一些近期的案子和往年大案看一看,現在辛苦一點,後面省事。」
施季行道:「下官明白了。」
祝纓請他喝了茶,施季行便回去忙了。祝纓到書桌前,抽出一張紙來,在上面畫滿了圓圈,每個圈裡都寫一個名字。標了剛才打架時的站位。
只要不瞎,剛才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來,尤其是打架,各人的站位就能看出親疏遠近。紫衣沒什麼人下場,動手的這些人里也不是兩大派對毆,而是分成幾塊。
先帝系、今上系、太子系、「與國同長」系、仕林派、散戶,都各有一群人,這些人又與地域同鄉之類的分類交織在一起。
祝纓自認是個散戶。
對了,先帝諸子都還在,除了魯王,別人的勢力沒有大的損傷,他們又是一股勢力。
先帝在世的時候都還安分,分類只是分類,現在都破土而出,成了山頭。
王雲鶴狠一狠心,憑威望憑手段,或許能大權獨攬、儘快平息。但如果那麼幹了,就不是王雲鶴了。他必得是在維持皇帝體面的同時再做事,這就會慢。
一旦有摩擦,御史台肯定很忙,而大理寺也不得閒。
最好的辦法,就是天子振作起來,早點養出自己的勢力,甭管什麼派系都能壓得住。
祝纓將紙團了團,燒了。
……——
午飯之後,大理寺迎來了一位稀客——王大夫。
王大夫掌御史台,待人卻和善,笑吟吟地說:「老了,覺少,冒昧過來,沒耽誤子璋休息吧?」
祝纓笑道:「我正愁著沒人說話呢,您請。」
兩人坐下,王大夫打量了一下屋子,道:「子璋這裡看著清爽。」
祝纓道:「這幾天才收拾完,頭先到處都是卷宗,亂七八糟的。」
王大夫道:「魯逆案辦得這麼緊,可是忙壞了吧?又不得不儘早平息,子璋辛苦。」
「這陣子誰都不得閒,也不獨我一個人。王公也受累了。」
「哎~我先前還真不累,不過,就快了。你干前半截,我干後半截。」
「哎喲……」祝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