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人趨利,一旦嘗到了甜頭就怕停不下來了。或許因為我是女人,沒有什麼退路,一旦遇到挫折,我會承受更多的責難,所以我不能冒進。但是如何應對這樣的情況,我也沒有特別的好的辦法。能想到的只有從一開始,就剎住這股風。
但是這樣又會把所有的「自己人」都限制在這一點點的地盤上,就容易內鬥。實在不行,就只好讓想斗的人出去斗,死一死,消耗一下了。
就很愁!
只有這封信讓祝纓沉思,蘇鳴鸞說的,她早就想到了、看到了。不但是外五縣,整個天下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勛貴子弟越來越多,食利者越來越龐大,對外擴張總有個極限,停下來就兼併,再接下來就是民不聊生,然後就是動亂了。
路果與喜金其實是憑直覺選了一條在他們的處境中能選的「正確的路」。
祝纓把這些信放到一邊,又看祝青君和項樂帶來的報告。其中大部分的情況都是她有心理準備的——差不多各項情況都有所下滑。沒有了刺史的強有力的支持,下滑是肯定的。能維持就不錯了。
當然也有好的地方,祝青君說,梧州、吉遠府的感覺比別的地方都好,男女和樂。姑娘們識字的比別的地方都多,有管事的女人,女工也多,女人們不像別處那樣會避人。別業的人口增加的一個來源竟然是一些跑過來「避禍」的人,其中很多是女子。祝青君的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舒展。
又寫別業的事現在主要是花姐在管,別業內倉儲豐盈,只有一些口角、打架的摩擦,目前還沒鬧出過人命。下面的小寨里倒有兩樁兇殺,但是小江給破案了。「莊丁」打獵打人都是一把好手,也很聽話,侯五對他們按時訓練。巡邏得都很上心,且很尊敬祝家人,沒有發現所謂壯丁無視老兩口和花姐等人的「以下犯上」的情況。
祝纓暗道一聲慚愧,害!她在京城就幹著「以臣挾君」的勾當。
項樂主要寫了內三縣的情況,此地如今已是吉遠府了,但是他們還是習慣稱之為內三縣。內三縣開荒的情況不錯,人口也多了不少,項樂還寫了一府三縣的官員情況,官聲如何之類。又去官學看了看,最後說「可惜府里的番學沒了,不過朱大娘在別業又開課收徒,番學裡的醫學部仍在,各家又送子弟到別業,仇文不上山,蘇燈情願到別業授課,又收了二十個學生教授原本的課程」。
要是我現在還在別業就好了!祝纓心想。
祝纓將這些字紙都收攏好,依舊放到箱子裡,蓋上箱子,手指敲著箱蓋。
做大理寺卿,官兒升了,可能做的事比當梧州刺史的時候少多了!
祝纓有一種申請外放的衝動,至少在地方上,她能說了算。
她最終壓仰住了這種衝動,轉而給南方寫了幾封信。先是對別業的事務進行安排,再三叮囑,不可衝動「興兵」,家底子薄,沒個人統籌容易把自己給耗死。讓家裡人別擔心自己,自己在京城穩一穩,會相機給別業一個交代的。讓家裡人都保重身體,不用給京城送錢了,她有。
再寫信給蘇鳴鸞,說她擔心得有理,不但梧州這樣,山下也是這樣的。所以她現找的路子就是耕織之外,再添一個「工商」。成不成的,試行起來感覺也還湊合。以後再出現問題,那就再去解決!凡事不能想著畢其功於一役,好在咱們都還在,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孩子也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的。
寫著寫著覺得全是股王雲鶴的味兒。放下筆,自己也笑了。
既然寫了,就將要寫的都寫完,還得寫信安撫一下喜金等人。再回山雀岳父一封信,老頭兒聽說祝纓給他兒子林風也弄了個官,特意致謝。祝纓也不客氣地回信給他派差:盯一盯喜金和路果兩個人。
還有郎錕鋙,告訴他,阿發年紀太小了,再長大一點她再看看吧。不管怎麼樣,她都會代為謀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