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才議論紛紛地三五成群往外走,冼敬等人毫不避諱上前圍簇著王雲鶴,鄭熹站直了身體,轉臉向下,也有鄭奕、冷雲等人湊過來。衛王、太子等人則是往後面去求見皇帝——這才是一家人呢。
鄭熹再往人堆里再看,又見魯太常拉著祝纓說話。
此外還有一些不太明白的人,跟著朝上看熱鬧地傻樂,其中一個大傻子讓鄭熹越看越頭疼。這人叫柴令遠,不是別人,正是安德公主的孫子。公主薨了,兒子沒有天子「以日易月」的好事,得踏踏實實把孝期捱完,但是孫子孝期短,已經可以出來了。
衛王向皇帝進言,皇帝也想照顧「自家人」,這小子回來的當年就披上了紅衣,二十來歲的年紀,朝中多少官員一輩子也熬不到的好事就落入他的袋中了。鄭熹做大理寺卿的時候二十七歲,穿紫,但是能幹。柴令遠……
鄭熹嘆了口氣。他可以不管公主的孫子,但不能不管自己的堂外甥——柴令遠這破玩兒的親娘是鄭熹的堂妹。
今晚得叫過來罵一頓!
鄭熹對鄭奕道:「今晚把他帶過來!」
鄭奕也看了過去,柴令遠也是他的外甥。鄭奕也有點頭疼地說:「不能不管他嗎?」
「別說氣話。做事可以不用他,但不能讓他壞事,他得收斂著點傻氣。不看他,也要看他的父母!」
「一點兒也不像我!」鄭奕抱怨了一聲。
鄭熹心說,像你哥。
再看祝纓時,卻見魯太常做了個「請」的手勢,祝纓同施季行說了幾句,施季行點了點頭,祝纓就同魯太常一道走了。
祝纓與魯太常到了太常寺,這個地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是祝纓的禁地,現在能夠登堂入室了。上了茶之後,魯太常把僕從摒退,祝纓就搶先開口:「方才多謝您了。」
魯太常不客氣地問:「你剛才是要幹什麼?」
祝纓有點靦腆地笑道:「是我魯莽了。自我做官起,也就同姓段的有些衝突,那也是池魚之殃。二十年來和風細雨,今天的場面有些難看。還是和和氣氣的好。」
魯太常道:「這樣的事怎麼能和氣?鄭、冷諸人,根基所在,肯做到現在已經很克制了。再者,人主恐怕也聽不得那樣的話。余清泉出來就罷了,那是他師門。你呢?鄭相才是你的恩相。王相公又素有人望,誰也不想正面碰他,否則也不至於只是敢傳些流言了。你指摘哪一個都不好。」
祝纓憂鬱地道:「王相公素有名望,做過的實事不是空口白牙能夠抹去的。此一時得意,過一時別人醒過味兒來,鄭相公的風評也不會好。也是個兩敗俱傷。偏這兩個人,我都不能讓他們太吃虧。左右為難。」
魯太常道:「莫要想著兩全其美,不可能的。你趁早做打算。」
祝纓道:「那您呢?」
魯太常道:「我?」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祝纓道:「您都不知道了,我更糊塗了,真是傷腦筋,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魯太常道:「我離得遠,你離得近,早日想明白早日解脫。我看你一向神智清明才多此一舉。你要別的肚腸,我可也沒下一回了。」
「您這話重了,我還要時常向您請教的呢。」祝纓謙遜地說。
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