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已經明白了。
鄭侯這兒是努力幹活了,但是朝廷這裡已經被這些人吃空餉吃出習慣來了,他要十成,後續朝廷會拖拖拉拉只給七成。問就是「道路崎嶇」,轉運不便。你說北方平坦,竇尚書會告訴你,北方前幾年消耗巨大,沒有餘糧了。這些都是從南方調的,所以更麻煩一些。
祝纓道:「可是裁汰下來的也得做事,也要吃飯,是也不是?如果不用他們,就要徵發百姓,又要擾亂地方、耽誤農時了。對不對?」
一句話便說明白了,金良夾在中間不好說話,此時,一直擔心的臉上終於顯出些放鬆的神色來,一拍桌子:「就是這樣的嘛!他們遠在京城的人,哪知道邊將的難處?」
祝纓對鄭侯舉了舉手裡的茶杯,鄭侯也舉了舉茶杯。
下面的將校開始議論,看祝纓也順眼了一些。他們本是排斥一個「外人」參與到大營的事務里來的,更何況這一個「外人」還明顯捏著他們的脖子。誰也不會高興。
不過是看祝纓與鄭侯相處不錯,又有官職在身,才沒有造次。現在倒是覺得她是懂事的,勉強可以相處。同時又各自打著主意,想給自己所部多爭些補給。
只恨現在不能飲酒,不然一定要輪番敬酒,同這位支度使喝出個敞開了提供補給的交情。
鄭侯卻已經轉了話頭,對祝纓道:「你心裡敞亮,我就放心了。來,公務是明天的事了,今天且樂一樂。」
健卒們又角牴,又有將校顯武藝,與上次祝纓來時全然不同。
小冷將軍借著點酒勁對祝纓道:「大人麾下壯士,也能一展身手嗎?」
林風躍躍欲試。
祝纓笑道:「他們年輕氣盛,莫要激得他們失態。君侯面前,我來獻醜吧。」
命立了鵠。
她一手執弓,一手扣了三支箭。不熟的將校竊竊私語。看她不慌不忙,箭發連珠,林風先跳起來喝了一聲:「好!!!」
將校們也頻頻點頭,有節奏地叫好。
有將校也要來射。
祝纓卻抽出絲帕來,將眼蒙上,將校們頓時開心了:「這樣才有看頭!」
祝纓原地轉了三圈,從箭壺裡準確地又抽出了三支箭扣在手中,又中靶心。這回的喝彩聲變得散亂,沒那麼有節奏了。祝纓唇角微翹,將弓準確地交到了祝文手裡,扯下絲帕,緩緩睜開眼,坐了回去。
鄭侯道:「哎喲,忘了設彩頭了!」
祝纓笑道:「我許的鎧甲不會忘的。」
鄭侯又笑。
氣氛歡快了起來,林風也跑去與小將們比武,他的個頭在北方算矮的,憑一股莽勁兒硬打硬拼,也只能打成個平手。祝纓看他不服氣的樣子,笑了:「丟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