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議完,祝纓自己留下來寫些公文。向政事堂、皇帝匯報的功課是必不可少的,使職在外,尤其還討要了好些權利,又與大軍沾邊,祝纓旬日一奏,每次兩封奏疏,側重點各有不同。
給皇帝寫,要問候他的身體,關心他的健康,同時寫自己為君分憂的心意。然後才是寫正事,除了自己安撫北地的事情之外,還要寫一寫鄭侯大營的事。寫一下士氣好了不少,士兵仍然辛苦之類。報喜也報憂。
給政事堂就羅列大量的數據、進度,偶爾雜夾著又辦了幾個無能的官員。
她並不總向朝廷要官,只把一些低品級的官位批量向朝廷打個申請。更高一些的,她都單獨與姚臻勾兌。
燈到半夜才熄。
書房外面,已經散了會的北地官員們也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邊走邊聊。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初次為官,包主簿每每提醒這些年輕人:「你們哪裡知道這樣的上峰有多麼的難得?!累是累一些,卻總是值得的。世上多得是給你惹事生非卻要推卸責任給你的上司!還苛待下屬。咱們遇到這一位,是機會來了。」
包主簿一位遠親族侄小聲說:「叔,咱們是不識好歹的人麼?看大人到了之後,才幾天功夫?四州秩序都好了,也沒見有逃荒的人了。」
另一個年輕人道:「是,大人樣樣都好,就是對南人太關愛了。」
包主簿一看,這位是不太認識的,仍是說:「什麼南人北人的?都是大人的人!你自成一派,還要大人理會你?上峰怎麼會喜歡窩裡鬥的下屬?都盼著咱們擰成一股繩好幹事呢。」
年輕人道:「我倒也不是說別的,卓郎他們還罷了,蘇娘子說是頭人,蠻夷風俗也忍了。那個小祝娘子,我打聽了,也不是大人的妹子,也不是大人的侄女兒。是收留了賜了姓的,如何能支使咱們做好些事?」
祝纓此來,自然有人打聽她的情況。祝青君的來歷沒什麼好瞞的,也並不複雜,同姓,不是家人,那大概就是忠僕了?
要是個男僕也就算了,還是個女的!北地仕子是覺得彆扭的。
包主簿道:「那你們還不打起精神來?做事不如一個丫頭,還能說嘴?大人是要能做事的人。」
包侄子說:「陳大人回來了,要是他能代了這一位就合適了。」
包主簿道:「亂說什麼?」
一行人邊說邊走,越走越遠,祝青君按著刀柄從柱子後面閃了出來。
她緩步到了祝纓的書房外面,對守門的隨從說:「我來回安置新人的事兒。」
祝纓在裡面聽到了她的聲音:「青君麼?進來吧。」
祝青君進了書房,先把炭盆給撥一撥,讓炭燒得旺一些,然後說:「都安頓下來了,男女分開,他們的官話說得還不好,先不叫他們領太難的差使,在行轅里幫著做些事,過兩天熟些了,再請示。」
祝纓道:「好。你每天回來得都晚,是遇著有人刁難了麼?」
祝青君笑笑:「都不是什麼大事兒,見著我年紀小,總要多問兩遍才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