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有些猶豫,祝纓耐心地看著他,來人走路有點飄,左右看看,低聲說:「晚輩來的時候,陛下……病重了……」
「啊?」
來人面色凝重,道:「昏睡了一日一夜,醒來看到我,就派我來找您回去。」
祝纓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她將這人上下看了看,道,「你還能趕路嗎?」
「不能也得能。」來人苦笑道。
「好。明天一早,咱們就動身。」
祝纓甚至沒有來得及給這人辦個像樣的接風宴,來人路上跑得太猛了,不但腿抖,走路像個鴨子,手也抖,筷子都拿不穩,索性在自己房裡讓僕人餵飯吃了。
祝纓只得囫圇安排一些事務,連夜拜訪了駱晟,留下趙蘇、蘇喆幫他,又留包主簿等人協助行轅善後,以溫岳等人協調最後官軍的安置——這些本是她打算花半個月時間親自抓一抓的。現在只好放手。
她甚至來不及召來顧同等人安排事項,只好給羅甲秀、顧同、姚景夏等幾人寫了便箋。又將一些事務寫了簡略的安置計劃,一氣忙到半夜,才匆匆睡了兩個時辰。
次日一早,她帶著祝青君等人在金良的護送之下,挾著宣旨的使者,一行人騎馬衝出了州城。
來使以為自己就夠拼命了。他雖不是出身特別高貴,也是自幼錦衣玉食,能下得了狠心吃這個苦,他覺得自己已然不錯了,豈料一位「中年前輩」發起狠來比他厲害多了!
祝纓在北地也沒置辦什麼家什,回來也沒帶什麼土儀,一晝夜便行了二百里,當天就把使者累得像條死狗,沾床就睡。次日一早,祝纓精神抖擻,吃完早飯略歇一歇就又催促上路,使者面如菜色,累得午飯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祝纓還勸他:「吃點兒,不然沒力氣趕路。」
使者抖著手往嘴裡塞了一筷子小炒肉,「哇」一聲,扭頭又吐了出來,抱著茶壺一陣狂飲。一邊喝,一邊擺手:「不、不成的,吃、吃不下去,您只管吃,不用理我。」
終於,在他覺得自己會被累死的時候,京城到了!
一行人風塵僕僕,祝纓終於發話,先在離京二十里的驛站里洗沐一番,養一養精神再好進城。
一路行來,使者累得沒精力管別的,祝纓卻已經收到了鄭熹、冷侯、陳萌等人從京城設法傳來的消息——皇帝病了,但是已經有點好轉了,前兩天還召見了冷侯與丞相們一次。
正因收到了這樣的消息,祝纓才會在驛站里休息,否則,即使累死使者她也會拖著這個小孩兒的屍首及時進京的。
眼下,她先把使者給搖精神了,再說:「既然已經到了,便先具本吧。否則你我這麼匆匆而來,落到有心人的眼裡,又要傳出什麼謠言來了。」
使者的手連日拉著韁繩,已經抖得像個篩子,喝粥的勺子跟飯碗一直沒停地「篤篤篤篤」像是在敲木魚。他苦笑一聲:「晚輩……」
祝纓看了看他的手,道:「沒關係,手抖就手抖,可以解釋,但是要寫。」
兩人寫了個奏本,派人送到京城,次日一早整束停當,一同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