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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豎起左手食指,用右手食指在左手食指上點了一下,又在左手食指左右兩側的空氣中點了一點:「什麼叫『正』?除了這一道,往左偏半寸,正不正?比起往左偏一寸,往左偏半寸的,算正嗎?」

她用右掌在左側空中虛虛一抹:「這一邊就不一樣了,什麼都好談。」

她這些日子雖然覺得無聊,但也用心觀察了,鄭熹這一派人,估且說是一派人吧,名義上說是望族、勛貴、世家,實際上成份是比較複雜的,什麼先先帝的派系、本朝立國前就有的大族、本朝以軍功起家傳了幾代的勛貴……統統可以算進去了。

而冼敬這裡呢?就一個字——新。或者說,比較新。

鄭黨已經吃得滿嘴流油了,訴求很單一也很具體,他們的目的很單純:現有的,不能吐出來。太具體了,就像是一碗飯擺在面前,吃就行了。

聽誰的也很好理解,誰的飯盆大,誰說話聲音就大。

這就是冼黨的不足之處了,他們現在擁有的具體的東西太少、虛空中的設想太多,經驗又不足。人人心中又都有一個「道」,五經擺在面前,憑什麼你說的就是對的?我從經中自己讀,可不可以?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一個道德標范、能力極強的人,能夠從這一片虛空中錨定一個點,不偏不倚走過去!以前有王雲鶴,現在冼敬是無法勝任這個角色的。在這種時候,人人想當「宗師」,開宗立派,四處找自己的那碗飯。

它不亂才有鬼!

你是君子?我比你還君子!你不配合鄭熹,就算正了嗎?不,我攻擊鄭熹的錯誤,我才正!攻擊鄭熹的錯誤就算正了嗎?不,把鄭熹整個人都攻擊了才是正。

鄭熹就不一樣了,他居然還算是比較克制的。

祝纓敢打賭,雖然陳萌看雙方都不順眼,但是他接下來能夠與鄭熹勉強相處,但保不齊會被冼敬的人攻擊。陳萌固非完人,卻是現在比較能做事的人了。

所以,冼敬的陣營比較容易分化。分化和分家是一個道理,容易爭家產,內鬥。

祝纓一解說,連冷雲臉上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笑道:「不錯,不錯!他又不能服眾!哈哈哈哈!都是新來的,憑什麼聽他的?王叔亮都還沒跳出來呢!」

祝纓嘆道:「不以血統論,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能選出更能幹的來,壞事是誰都覺得自己能行。」

鄭奕道:「三郎,不是信不過你,是忍著不動太窩囊。我太無聊了,想看看冼敬被罵小人時的樣子。」說著,他笑了出來。

祝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們玩兒,我手上還一堆麻煩事兒,一會兒要同李相公討價還價。安仁公主府那裡,又詢問移宮的事兒,嘖!」

王大夫看了祝纓一眼,心道:後生可畏!平日裡埋頭做事,心中卻有成算。他說:「那便這樣吧。」

鄭熹則關切地問祝纓:「安仁公主那裡,還應付得來麼?」

祝纓笑笑:「她是太子妃的祖母時,很麻煩。做了皇后的祖母,我反而不用顧忌了。」

冷雲大笑。

鄭熹又說溫岳,讓他守好宮禁,順便再監視一下冼敬等人進出宮門的動靜。

祝纓道:「別做得太明顯了。」

溫岳道:「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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