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認真地點頭。
「得讓別人活,自己才能活下去。歷朝歷代無不抑兼併,為了朝廷的賦稅,也是為了不要亂。亂起來,是要玉石俱焚的!
所以我一直在想,不要孩子死了再餵奶,從一開始就要防止兼併。才有了分地、取租。這也不是什麼新鮮招數,朝廷也在用。所以我加了一條——禁止買賣。否則,依舊禁止不了,還是要經過『大破大立』,大浪淘沙之後,看誰能活下來再現風光。」
她慢慢地說了自己的想法,聽的人也都不覺詫異,因為她一向如此,不吝向下屬、晚輩傳授知識和想法。
祝纓漸漸說明了情況:「安南太小了,又是蠻夷,還有這些女子。人繁衍越來越多,而地方是有限的,想出安南,就會迎頭撞上山外的世界。無論蠻夷還是女子想像在安南這樣活,在外面都是不受歡迎的。南士們已然晉升困難,何況蠻夷和女子?除非把外面變成和安南一樣,否則要出外闖蕩,必然處處碰壁。
且出外闖蕩,安南人可以入朝為官,那朝廷是不是就可以派官員來管理安南?那就不是羈縻了,一應政令也不由安南人自己作主了。出外晉升又難,家鄉又要聽人安排,這個結果大家能承受得了嗎?
所以要守住安南,現在不適合讓外面的手插進來。也不能讓那一套君臣父子倫理綱常侵蝕,信了那一套,就是自己跪著認主子了。後果,不好說。」
「這些糟糕的事情不會馬上發生,可能要五十年、一百年,但我既然看到了,就要做些什麼以防慘禍發生。
我第一件要做的,就是穩住種田養活整個安南的人,穩住安南。對你們,先予官職讓你們做事,其他的事,暫時往後放一放。現在,路也通了,也是時候做下一步了。」
眾人長出了一口氣。
祝纓道:「你們的功勞,我都看著也都記得。但我也說了,一定要小心兼併。在慘禍發生之前,一定已經發生了許多慘事,我不想看到這些。所以不會直接給你們土地,咱們這個學一學朝廷,以賦稅分封。」
這是她深思熟慮過了的,不按朝廷的品級格式,而是很簡單的「百戶」、「千戶」,簡單直接。名稱就是能夠吃到多少額外的祿俸,可以世襲,一百戶、兩百戶……等等,最高絕收不過「千戶」,所有的分封,僅限現在有軍功的這些人。以後增封,也只按功計。總量不能超過安南稅賦總戶口的一半。鹽鐵等官營,收入得養兵、補貼安南支出,不用將領自己養兵。
祝纓問道:「你們以為如何?」
眾人紛紛表示了贊同。
「你們也都長大了,會考慮子孫大計了。我也老了,當然也要想一想自己身後的安排。我知道,許多人都在嘀咕。我這個年紀,都怕我死了不及安排後事,安南要亂。」祝纓又說。
所有人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兒,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大氣也不敢喘,都等她的下一句。
祝纓的目光壓過每一個人,眾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又捨不得移開目光。
祝纓緩緩地道:「安南節度使,不是長在誰身上、必須是誰的。既不是我的子孫,也不必非得是誰的子孫!這個位子給了誰,也不必非要傳給她的子孫。
誰的眼裡有整個安南、誰能維護整個安南,要把人當人,我才會把安南交給誰。以後誰要做我這個位子,必得從下做上來,要知道自己的斤兩,能安排春耕秋收,斷清爽案件爭執。要能服眾!
機會,我給每一個人,不問出身,不問我喜歡不喜歡,一步一步,走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