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還是溫溫柔柔,小男孩越長大越皮,唐葵就算很少跟任槐碰面,也總是被他吵得腦殼痛,任威不在的時候, 陳茹婭現在已經有點管不住他了。
唐葵依她的話, 坐在她身邊。
一雙冰涼的手覆蓋上她的手。
「一眨眼,我的小葵已經長這麼大了, 已經能成為我的依靠了。」
唐葵沉默著,不知道怎樣接她的話。
「在我躺在地上疼的意識模糊時,我腦海中閃過很多事情,想起了很多人,我當時想,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她們母女間很少有掏心掏肺聊天的時候,唐葵下意識地有些抗拒:「媽,你在說什麼呢?」
「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夠好,知道你不希望我跟任叔叔結婚,但我還總是讓你接受他,當年你得知我懷孕時,我明明看到了你眼里閃過的失落,但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去安慰你。」
唐葵搖搖頭,說道:「女人不應該一輩子為孩子而活,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更何況我過得也很好。」
陳茹婭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在你剛出生的時候,我的好朋友問我對你的期望,我只說希望你這輩子自由快樂,能夠活得熱烈灑脫。」
「一直到現在也是如此,我不希望這些事情給你帶來什麼陰影,希望你鬆弛些,勇敢些。」
唐葵愣怔地看著她,目光從她臉上一寸一寸滑下。
她的頭上已經有很明顯的白髮,額前的碎發因為冷汗黏在額頭上,眼角的皺紋很明顯,嘴唇乾裂有些起皮。
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看過自己的母親了呢?出國前一直跟她暗自較勁,之後又忙於工作和孩子,那個她曾以為即使七老八十也會依舊風韻猶存的人,已經盡顯老態。
在堅持生下莫莫的時候,唐葵多多少少能理解為什麼陳茹婭執意要和任威有一個孩子,逐漸在和往事和解,流逝的時間卻如同掌中沙。
她的眼眶逐漸發熱。
電話鈴讓這場對話匆匆收尾,唐葵靠在病房的牆外,眼淚還是不爭氣得砸了下來。
唐葵知道,陳茹婭對她這幾年的生活一直沒有過問,但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只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些話。
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沒有備註聯繫人,但她已經背得滾瓜爛熟。
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接通電話。
「莫莫發燒了,就在你樓下的輸液室,你忙完了就下來看看。」
唐葵沒有多問,從病房裡拿上自己的大衣,跟陳茹婭說了聲,在母親同樣焦急的眼神中,火急火燎地下了樓。
醫院裡到處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唐葵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顧羽弘。
輸液室的牆皮已經有些脫落,天花板的角落掛著蛛網,孩童的哭泣聲此起彼伏,在這個到處都是針頭和冰涼藥水的空間裡,唯一的慰藉是中間那台不大不小的電視機。
但是在這種環境下,動畫片也很難安撫小孩子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