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小孩還不太會進行精彩的敘述和炫耀的時候,他還沒有這樣的落差。直到進入小學, 集體生活開始, 他才知道別的小孩原來能天天看電視,過生日會請其他小朋友來家裡吃蛋糕, 考試考得好會獎勵玩具, 放假會全家去遊樂園,或者去北城看故宮。
他沒有這些, 每天上學放學都是住家阿姨接送的, 課後還有書法、鋼琴、素描的一對一輔導班。
極偶爾的情況下,比如局裡團建, 賀蓉會帶他出去應酬,或者去這個長那個長家裡做客。大部分時間她都在跟別人說話, 只叮囑他:「你跟xx哥哥一起去看書,或是, 你教xx妹妹玩漢諾塔。」
雖然年紀還小, 他對不快樂和不自由已經有了直觀的感受。
所以總坐在書房的榻榻米上, 盯著小區樓下的滑滑梯發呆, 想像自己跳下去的樣子。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一轉眼就長大了, 賀蓉沒有讓他上私立學校,讀了寄宿制的公立初中,高中也是寄宿的, 那些興趣班都因為他並沒有太高的天賦逐漸停止, 最後只剩下寒暑假的奧數和編程,他才得以喘息。
到後來上了大學, 賀遠舟才發現賀蓉原來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控制狂,因為她其實並沒有那麼想管教他,這些事情對她來說是負擔,而不是一種享受。
她只是出於緊張,害怕生下來的孩子讓她臉上無光,所以必須從小嚴格把控,像實驗室出於研究的需要培養某些菌種。
他考上大學之後,賀蓉終於放下心來。他們之間本就不多的聯繫進一步減少,甚至連告訴她談戀愛的事,她的反應也並不熱烈,打聽清楚初緒的來歷後,只說「等我有空,你帶她一起來吃個飯」。
所以賀遠舟越長大就越來越不願意死了,尤其在談了戀愛之後。
但賀蓉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出這麼忤逆的話來,在電話那頭不可置信地停頓了兩秒,問:「你說什麼?」
賀遠舟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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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是,這次鬥爭居然以他的勝利告終。賀蓉在晚自習下課後又給他打了兩個電話,被他掛斷好幾次後不得不在第二天妥協,表示周末他回家後可以拿到手機,前提是絕對不允許再帶電子產品去學校,不允許再和網絡上的人來往,不允許逃課,如果下一次月考退步,那麼所有電子產品都要再次上交。
賀遠舟不說話,沉默地等她掛斷電話後,周末回到家時,她已經把東西重新拿了出來,放在他的書桌上。
他懷疑賀蓉可能會在他手機里安裝木馬程序用於監控,眼下拿到手機後,連上電腦檢查了和內置的軟體,甚至把後蓋都拆開看了眼,卻發現裡面是乾淨的。
也是,賀蓉的專業並不是計算機軟體,技術能力還沒有這麼高超,更何況這是2013年,手機監聽方式還很有限,她用的是最簡單粗暴的方式,點開微信的聊天記錄和社區的瀏覽記錄,一眼就能發現他已經走火入魔。
只是他前段時間已經自顧不暇,完全沒有想到高中時期她可以隨便翻看他的手機,所以沒有意識到需要清除上網記錄。